第53章(2 / 2)

表妹怂且甜 许乘月 3444 字 2024-08-08

赵荞笑嘻嘻出言提醒:「如今不是段典正啦!年初段大人被调离雁鸣山武科讲堂,眼下在鸿胪寺任九议令,连升两等呢。」

徐静书慌忙致歉:「啊?我、我不知道这事,失礼……」

「无妨的,」段微生不以为意地笑笑,「私下里本也不必拘这么多礼数。」

此刻有段微生与赵荞在,赵澈自然还是要装作看不见的。他淡淡垂眸,浅声道:「阿荞你别打岔。段大人公务繁忙,今日很难才请到他来指点的。」

「哦。」赵荞赶忙拿瓜子堵住自己的嘴。

「此次考官,京中不知多少人托门路想请我堂兄指点,他却只应过恭远侯沐家与世子这两回请托,小徒弟你可别光顾着害怕,机会难得啊。」

「多谢段大人,多谢玉山夫子。」徐静书站在桌案前三步远的位置,两手捏着衣摆,如临大敌地咽了咽口水。

见她紧张,段微生轻声笑叹:「官考堂辩的题目通常不脱近期时事,听说你甚少出门,只怕在题面上就要吃亏些。但世子同玉山都提了,说你对文本法条极其精熟,所以你堂辩时务必扬长避短。」

徐静书点点头,虚心求教:「如何扬长避短?」

「别被主考官的题面牵着走,抛开事件,去打事件本质里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拿文本法条去套,但凡发现套不进去的地方,那就正是可以驳倒对方的点。能理解吗?」

徐静书是个惯能触类旁通的脑子,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方法:「明白了。」

「好,那现在我来充作你的堂辩主考。」段微生道。

「段大人请。」徐静书快将衣摆捏成咸菜了。

段微生略有些担忧地瞥了瞥她手上的动作,徐徐开口:「利州边境的金凤雪山背后有『红发鬼国』,与我大周言语不通、我朝对其也一无所知。从前朝起,『红发鬼大军』便时常越山犯我边境,意图不明,此事你可知晓?」

「略知一二,」徐静书慢慢直了腰身,将双手到身后,脆声答,「原是恭远侯沐家自发组暗部府兵抵御『红发鬼大军』越境滋扰,大周立朝后,嘉阳郡主接任利州都督,便改由利州军府麾下官军镇守金凤雪山。」

段微生颔首,又道:「去年秋,循化沐家代家主沐霁昀与其堂叔沐青泽二人联手,主动越过金凤雪山进入『红发鬼国』地盘,活捉三名红发鬼兵卒押送进京,交由鸿胪寺九议令设法与其互通言语。皇帝陛下原本有意对这二人及沐家大行封赏,朝中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对此,你如何看待?」

「请问,支持者为何支持?反对者又为何反对?」徐静书负手立在正中,虽腿还有些发颤,眼神却渐渐清明澄定。

见她应对思路清晰,气势也较先前大有不同,段微生眼中那点担忧总算慢慢散去。

「支持者认为,待九议令通释『红发鬼国』言语后,有助於我朝了解对方频繁犯我边境的原因与意图,甚至可能从这三名红发鬼的口中知晓对方疆域、建制、兵力、民情等重要资讯。掌握这些后再筹谋是战是和,便是有的放矢,因此沐家二人於国有功。」

段微生接过段玉山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浅啜一口,才重新看向徐静书。

等待的间里她隙一直在思考,并未走神或焦虑不安。这让段微生愈发对她刮目相看了。

「至於反对的声音,主要是因为这二人并无任何官职或军职,只是平民之身,未得利州都督及利州军府允准擅行险招,实乃藐视朝廷与法术。况且二人此举并未驱敌,谈不上功劳,非但不该奖赏,还应有所惩处,」段微生看着她,唇角轻扬,「你说,这二人究竟是当奖还是当惩?」

「当奖。」徐静书并未扬声,语气却极其坚决。

「为何?」段微生步步紧逼,半口气也不让她喘。

徐静书却并不需要喘息思索的机会,介面又道:「他们抓回三名红发鬼,待九议令译通了言语,我们就能明白对方频频犯境滋扰利州的意图。朝廷在知己知彼后再做是打是和的判断,如此就能避免盲目决策之下造成无谓损失。我朝历经数十年战火才得新生,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际,经不起盲目出兵的风险。」

「可他们未上报州府,未得任何许可也是事实。这你怎么说?」段微生眼中气势淩厉起来。

「战时各州军府发过榜文号令:『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凡我国人,皆有守土驱敌之责』。如今二人虽未驱敌,所行却是为了守土。大周律十三大卷中,无一条法令明令禁止黎民自发为国守土,法不禁止,则无咎!」

面对他刻意咄咄逼人的强硬目光,徐静书却没受影响,直视着他,接着道:「沐霁昀与沐青泽以平民之身,不食国之俸禄,不享民之税供,却能思国之忧,虑民之患,虽是擅自行动,却於国有功!不但该赏,还该树成举国典范,让天下都知,即便只是布衣黎民,也该时时心怀家国天下,做力所能及之举。」

如此重压之下还能想起战时各州军府发过的榜文号令,在座的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赵荞侧目盯着她,似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小表姐。

而赵澈则是抿住即将脱口的笑音,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段微生以赞赏的目光对站得笔直慷慨陈词的小姑娘笑笑,又疑惑转头去看看自家堂弟段玉山,又看看抿笑垂眼的赵澈。

「世子对这小姑娘是否有什么误会?条理分明、丝丝入扣,律法人情样样都极其出色地圆紧了。如此出色,还怕堂辩落选?!」

段玉山笑着挠了挠头,似乎也有点意外小徒弟竟还有遇强则强的一面。

赵澈笑道:「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劳烦段大人亲自再帮着过一遍。我不是信不过她,只是为了安心罢了。」

赵荞插嘴:「安谁的心?」

徐静书面上一红,立刻怂哒哒又埋下了头。

****

待赵澈亲自将段微生与段玉山送走后,折回含光院的途中,就遇到明显在等他的徐静书。

平胜很有眼色地自行退远。

徐静书背着双手,红着脸蹭到他身旁:「方才阿荞的问题,你没回答。」

「嗯?」赵澈想了想,「哦,请段大人在临考前替你最后过一遍,自是为了安你的心,免你忐忑。」

「多谢……」

她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握了去。

赵澈歪头噙笑,眼神炙烫地睨着她:「免了你的不安,自也就是安了我的心。否则你成日躲在我心上瑟瑟发抖,我也难过。」

「我才没有躲在你心上,」徐静书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脸红到脖子根,低头踢着小径上的碎石缝,叽叽咕咕,「也没有瑟瑟发抖。」

这么说着,柔软的小手却轻轻使力握住了他窍长手指。

两副春衫宽袖交叠下,藏着勾勾缠缠交握的双手。小儿女之间打着机锋来回涌动的暗流情愫在周围无声蔓延,氤氲出一股子浓到化不开的蜜味。

赵澈唇角眉梢都快飞上天,颊边微红,目视前方:「就会嘴上凶。我问过双鹂了,说你前日考场去时一直抖。」

「双鹂这个叛徒,」她笑着嘟囔一句,忽地抬起红脸扭头看向赵澈,「前日在考场,遇到个好讨厌的人。明明看出我害怕还故意吓我。还说『文官都胆小』!」

她说这话时语气神态都软绒绒,似是告状又似撒娇,仿佛有只小兔子在赵澈心尖上调皮打滚。暖呼呼,痒酥酥,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忍下心中乍起的激荡,撇开目光不敢再看她,嗓音轻哑:「「什么人?」

「不知道,我就见他穿着皇城司武官服,长得还一副英朗正气的模样,却没料到是这样无聊的人。哼。」

在背后说人小坏话这种事,徐静书也就在赵澈面前才干得出来。

赵澈原本还在美滋滋,听到这里却倏地停步,古怪地回望她:「为什么你看一个讨厌的人,还能看出英朗正气来?」

这事情走向不对!她可从没这么夸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