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也许会很久。”
“那就跟上次一样,吃宵夜。”
“……”
孟梵川这么说了,岑蓁也安慰自己,或许她去试个几分钟就结束了,如果真的要排很久的队,再跟他重新约时间也来得及。
根据剧组导演提供的位址,孟梵川将岑蓁送到了咖啡厅。
“我在车里等你。”
“好。”
岑蓁抓紧时间找到剧组说的包厢,在门口敲了两下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进去。
原以为会看到剧组,看到工作人员,看到其他的试镜者,却不想,里面只坐着一个男人。
沈泽生手里端着咖啡,朝她笑了笑,“进来坐,岑蓁。”
岑蓁愣怔在原地,视线看出去再次确定,包厢里的确只有沈泽生。
那一晚被灌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岑蓁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好感,她第一时间想离开,转身前又不甘心,想要问个清楚:“我接到的电话是来试镜,沈总怎么会在这里?”
沈泽生抱胸微笑,“当然是试镜,我来试,有问题吗?”
“那演员呢?”岑蓁不懂他的意思,倏地又反应过来,“只有我?”
沈泽生还是笑,“你应该庆幸只有你。”
“?”
“我直说吧,这部戏是我投资的,只要你点头,女主就是你的。”沈泽生微微坐正了些,一副温和语气,“你应该知道我很欣赏你,跟着我,我保证会尽一切资源捧红你。”
岑蓁心里所有的期待在听到这些话后凉透了。
亏得自己还抛下孟梵川急忙赶过来,以为是机会降临,却没想到迎接了一场肮脏至极的交易。
她自嘲地笑,“沈总还真看得起我。”
“你这张脸值得。”沈泽生站起来走到岑蓁面前,望了望她这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有足够好的条件,我有足够好的资源,我们在一起就算不是天作之合,也是互惠互利,你既然入了这个圈子,就应该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
“跟我在一起,你每个月有100万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市区有一套房子可以随时过去住,我投资的戏都可以优先倾斜你。”
沈泽生把自己的“诚意”都亮了出来,“你如果还
有其他条件,可以跟我提。”
“抱歉。”岑蓁平静地说,“我没兴趣,也不是这块料子。”
沈泽生微怔,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面色瞬间就不悦了,“小姑娘别那么清高。”
“还是说,你想把自己吊起来卖个好价?”
岑蓁据理力争:“不是每个人都——”
却被沈泽生讥诮打断,“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出道就是被明码标价的,混娱乐圈还玩冰清玉洁这一套?”
他早查过岑蓁的底,单亲家庭的普通孩子,天真得可以。他冷笑一声,“这个圈子从不缺女演员,多少人从场记摄影一层一层睡上去,你不会不知道。”
沈泽生被拂了面子,坐回桌前傲慢地看着岑蓁,“你现在的机会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你确定要不知好歹吗?”
“我的确不知好歹。”岑蓁强忍他那些话带来的不适,“沈总的戏不适合我,我自愿放弃试镜资格。”
说完这句,岑蓁立刻开门离开。
她甚至都没等电梯,一路跑着下的楼。
孟梵川没想到岑蓁这么快结束,上车后刚要开口便看到她异样的神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
“怎么了?”孟梵川问。
这样不堪的“试镜”岑蓁其实不想跟孟梵川说,她不想他误会,不想他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任何不好的印象。
可当下这一刻,她又的确压抑难受。
演员的信念和理想在沈泽生口里不过是用身体交易的廉价品,更可悲的是,他还是圈子里人人顶礼膜拜的着名投资人,在各种重大典礼上以前辈姿态给演员颁奖,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是权色交易链的带头人。
岑蓁觉得胸口闷到喘不过气。
“是沈泽生。”她委屈地说,“试镜是假的,他要我……我同意了才有角色。”
虽然岑蓁没一字一句说清楚,但孟梵川听明白了。
他沉默没说话,眼底却是霎那间就冷了下去,停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胸前有个很明显的起伏后,他暂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跟岑蓁确认:“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岑蓁摇头,“我拒绝了就出来了。”
还好。
孟梵川沉沉压了口气,但的确压不下去,突然伸手解自己的安全带,“跟我上去。”
岑蓁惊讶睁大眼,“上去干什么?”
孟梵川虽然自小接受高素质教育,也向来进退有度,不会轻易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动怒。
但如果真的惹到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
“他说了冒犯你的话。”孟梵川直说了,“我不爱听。”
“……”
是,沈泽生那些话的确难听极了,岑蓁当时恨不得端起咖啡洒到他头上。
可她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孟梵川也不是圈子里的人,他们实在没必要再去生事。
“算了,我不想再得罪他
。”
“你已经得罪了。”
岑蓁愣住。
“你从拒绝他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得罪了他。”
“可是——”
“得罪一次和得罪两次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没有。”孟梵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但是於他而言,他会知道一个叫岑蓁的演员,尊严不允许被轻易践踏。”
“……
岑蓁的心跳隐隐加速,孟梵川的话让她忽然陷入一种冲破理智的疯狂之中,那种感觉大概便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她或许应该勇敢一点,哪怕是以蚍蜉之身,也要去扞卫自己,扞卫这条路上千千万万个自己。
况且还有他陪着。
多么疯狂又浪漫的一件事。
岑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孟梵川带去的楼上,她浑身血液都好像在沸腾,孟梵川问哪个包间时,突然充满斗志地指着某个位置说:“就在那。”
打开包厢门前,孟梵川最后对岑蓁说的话是——“进去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怕,我给你兜底。”
下一秒,他径直推开了包厢门。
沈泽生还没走,因为岑蓁的不知好歹,他正在恼火地叫了下一个猎物过来,被声响吵到转过头,见是岑蓁去而复返,刚想笑她是不是回心转意,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孟梵川。
沈泽生顿时愣住。
沈泽生当然认识孟梵川,不仅认识,还不止一次地想要与孟家两兄弟攀上关系。他虽在娱乐圈有点话语权,但出了圈子,在北城那波讳莫如深的阶层里几乎是查无姓名。
去年沈泽生和人炒股输了不少钱,娱乐圈今年也不景气,他一直想往房地产的圈子融,铆足了劲想搭上亚湾这艘大船,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沈泽生不知道孟梵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潜意识又大概是明白的。
从孟梵川显而易见的眼神里,沈泽生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只是还未等一切清晰,一杯咖啡已经猝不及防地倒到了头上。
岑蓁将空杯丢到一边,多余的话也不想再说,只留下一句:“无耻。”
孟梵川全程不慌不忙地看着,甚至走去桌边帮她抽了张纸,途径沈泽生身边时低声道:“女朋友脾气不太好,沈总别介意。”
沈泽生的心瞬间凉了。
孟梵川走回去帮岑蓁抆了抆溅到手上的咖啡,抆完很自然地将那只手牵到自己手里,明目张胆地当着沈泽生的面问,“解气了吗。”
岑蓁咽了咽嗓,觉得他好嚣张。
咖啡淋下去的瞬间她的确是解气的,但过了那个被肾上腺素支配的时刻,她开始担心沈泽生会不会突然叫保安把他们丢出去。
於是赶紧点了点头,拽住孟梵川的手往后退,“……快走吧。”
离开包厢时孟梵川回头看了沈泽生一眼,有很多话彼此不需要言明,仅这样一个眼神,沈泽生便知道今晚的事不是一杯咖啡就能结束。
-
岑蓁拉着孟梵川快速下了楼,确定沈泽生没有追上来后站在路边笑了出来。
“笑什么?”孟梵川问。
“你没看到他呆住的样子吗,他一定没想到我竟然敢回去泼他。”岑蓁抿了抿唇,似乎还没过瘾,“应该泼两杯的,上次灌我酒的帐还没算。”
“那再上去?”
岑蓁绝对相信孟梵川干得出来这种事,忙拦下他,“算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顿了顿,她低下头说,“换了以前,我肯定不敢这样。”
孟梵川:“为什么不敢?”
“他是大资本啊,随心所欲地拿捏演员的命运,我今天算是把他得罪了,说不定他明天就会封杀我,但如你所说,我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到底,总归自己心里舒坦了。”
孟梵川却嗤一声笑,“他不会。”
准确说,是沈泽生不敢。
但岑蓁不懂,回头看孟梵川,“为什么?”
目光相撞的这一刻,肢体的神经才似乎有了感觉,岑蓁冲钝地反应过来什么,低头看,发现两人的手竟然还牵在一起,立刻不自然地红了脸。
下意识想抽回来,却在抽出去的瞬间被孟梵川拽住,勾回去,再次牵到手里。
力道甚至重了几分。
真实而清晰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电流顺着岑蓁的指尖涌到心口,一阵阵发酥。
她从起初的慌乱,到不知所措,再到最后,默认地在他手里松弛下来,被他牵着,听到他说——
“以后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孟梵川看着她,微顿,再一次重复了在包厢门口的那句话,“我会给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