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脚步落点和璿玑真人受力的位置,都和案发现场分毫不差。
璿玑真人现在应该是被放倒了,但并未顺着墙壁滑下扮演屍体,而是以袖子遮挡轻拍胸脯,眼神带着三分危险望着夜惊堂。
夜惊堂感觉手上还残留着柔腻余温,心底颇为尴尬,先抬手致歉,而后才转过身来,分析道:
“如果不出意外,当时应该是张教头半夜巡视巷子,站在这里看院子里的学生练武,因为不想让学生发现,没有暴露任何声息。
“凶手同样脚步无声,从小道拐出来时,两人意外遭遇,而后凶手暴起出手,几乎是一眨眼就杀了张教头。
“里面练武的学生听到动静,跑出门查看,还未转头就被击中太阳穴……”
有人情景重现讲解,诸多捕快自然一点就透,皆是点头。
不过宇文承德还是疑惑道:
“夜大人,凶手出手时,距离目标还有三丈多,哪怕是马槊,也刺不了这么远……”
“是软兵器。”
夜惊堂解释道:“发力点就在这里,如果是暗器,屍体、兵器上、墙上必然会留下痕迹。既然找不到,凶手一击落空后肯定把兵器收了回去。能扔出三丈还能收回去的兵器,只能是绳镖、链锤等物,屍体身上是钝器伤,链锤的可能性更大。”
“哦。”宇文承德恍然大悟。
夜惊堂稍微思索了下,又道:
“另外,敢用软镖、链锤的人,三连掷的基本功肯定又准又快,不会轻易近身,此人应该也擅长拳脚,为了求稳迅速击杀,才一击不中直接变招。
“软兵器更考验内劲掌控,但那一掌却劲如崩弓、异常刚猛,不出意外凶手还是个内外兼修、可远可近很全面的高手……”
诸多捕快认真聆听,渐渐从若有所思,化为了茫然。
宇文承德哪怕见识过一次,这时候也有点看不懂,微微摊手:
“夜大人,就这么几个被抹掉的脚印,你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东西的?”
夜惊堂解释道:“其实也不难。人都是两只手两只脚,地方又这么点大,把可能造成这些痕迹的所有站位、动作全想一遍,再根据击打效果,反推力量强弱、凶手思路,从中找出一个最合理的结果即可……”
“……”
宇文承德觉得原理是挺简单,但他的猪脑可能没法学会,所以还是满眼茫然。
夜惊堂说了片刻,见诸多捕快都和听天书似得,便也不多费口舌了,转而道:
“我能看出的也就这些,脚印被抹除,身高、体型、流派等难以推测,想以此抓到凶手,只能寻找江湖上类似的高手穷举,机会渺茫。”
“唉,有个调查的大概方向,总好过方才什么都不知道。下官这就去案库查符合凶手特征的高手,若有新线索,第一时间禀报大人……”
夜惊堂也给不出太多建议,便没有久留,准备告辞。
而太后娘娘还乖巧站在门口,刚才见夜惊堂和璿玑真人打来打去,还以为也要和她来一套,正暗暗紧张该怎么回应才不出丑。
发现夜惊堂准备走了,她有点茫然道:
“夜惊堂,你让我站在这里,问都不问一声?”
璿玑真人撑起小伞,遮在太后娘娘头顶,回应道:
“你演得是屍体,站着不动就是演得好。”
“嗯?”
太后娘娘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后,才望向夜惊堂,很是不满:
“你让本宫演屍体?”
夜惊堂从地上提起大包小包,摇头道:
“怎么会,就是演练当时情况罢了,太后娘娘是习武的学徒,听到动静出门查看,然后就没了。”
“?”
那还不是演屍体!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对此很是不高兴:
“夜惊堂,本宫也会点武艺,你可以让本宫拿着木棍和你演练。让本宫露个脸就死,手都不抬一下,是不是嫌弃瞧本宫武艺低微?”
“怎么会。只是巷子里人多眼杂,又拳脚无眼,怕冒犯了太后娘娘。”
璿玑真人刚才就被冒犯了,此时微微眯眼:
“你就不担心冒犯我?还是你觉得,对我抆抆碰碰不算事?”
太后娘娘可不笨,觉得这话有女人撒娇闹脾气的意味,蹙眉提醒道:
“你是长辈,晚辈切磋的时候不小心冒犯你一下又怎么了?真被占便宜,也是你这长辈学艺不精,还能怪人家?”
(→_→)!
夜惊堂神色无波无澜,但心底很想给太后娘娘竖个大拇指。
璿玑真人则被太后娘娘怼的无话可说,为此也没再多说,拉着太后就走在了前面……
——
另一侧,御拳馆两里开外的一间客栈里。
御拳馆发生了命案,这几天街道上随处可见巡查的捕快,客栈等场所是衙门排查的重点地带。
客栈二楼的厢房内,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点头哈腰打发走了例行盘查的官差,而后关上了房门。
房间之中,坐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做师爷打扮,正在桌前拿着算盘算帐。
屋里除开几箱从北梁进口而来的杂货,并没有其他可疑物件。
中年商贾在门口侧耳倾听,确定官差下楼走远后,才回过身来,恢复了江湖气态,自满箱的铜制望远镜里取出一根,在窗口眺望远处的御拳馆:
“三天下来都在挨家挨户巡查,肯定没查到有用的线索,估计再过两天,这事儿就过去了。”
坐在桌前的师爷,把算盘推去一旁,神色颇为不满:
“明明编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事情,非要动手杀人,京城的命案,你以为和梁洲一样没人管?”
中年商贾叹了口气:“若是能搪塞过去,我岂会铤而走险。是不是高手,对视一眼就知道,那个老教头不简单,我不直接动手,他一嗓子吼出去,御拳馆的高手全来了……”
“哼!动静闹这么大,若是换做以前还好,除开八步地藏和宫里的神仙,没人能奈何我等。但听说昨天晚上,靖王回了京,璿玑真人、夜惊堂都跟着。两个武魁杵在京城,平天教主都不一定敢来,你提前露了行迹,以后我们还怎么办事?”
中年商贾放下望远镜,在桌子对面坐下:
“我们又不是冲着杀武魁来的,只要以后低调行事不走漏行迹,这俩武魁也不可能凭空找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柳千笙逃了二十年,上个月才在京城露脸,黑衙抓了人没大张旗鼓宣扬,肯定是秘密招了安。既然被招安,就该教拳法,我在御拳馆转了这么多天,没瞧见里面有柳千笙的踪迹……”
师爷打扮的男子,把茶杯放下:
“都和你说了,御拳馆不是教拳的,这个‘拳’字是功夫的意思。而且里面最厉害的教头也只是宗师,柳千笙是老武魁,教的东西里面的教头都不一定听得懂,岂会待在这里教学徒……”
“那除开这地方,还能去哪儿找柳千笙?咱们总不能去靖王府找,璿玑真人、夜惊堂指不定都在哪儿,方圆三里咱们最好都别靠近。”
“既然教拳,武行里总归有点风声,慢慢打探即可,先查另一件事。”
师爷说到此处,手指轻敲桌案,想了想道:
“此行帮主特地交代,务必找到那个北梁药师,打探出天琅珠的配方。我估摸那个药师,昨天就随船被押了回来……”
中年商贾对此有点疑惑:“天琅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帮主此等绝代枭雄,竟然连仇都先放下,先找这东西?”
“帮主年轻时被柳千笙废了武艺,跑到北梁找雪湖花,最后在一个小部落里找到了,还得知了些秘闻。天琅珠这玩意,据说是老天爷赐给万部之主的神珠,谁有谁就是老天爷选中的人,嗯……就和咱们大魏的‘君权神授’意思差不多。”
师爷抿了口茶水,继续道:
“咱们洪山帮常年往西海诸部运盐铁,和各大部族的关系本就不错,那边的人也服帮主的盖世武艺。只要拿到天琅珠,指不定就能把天琅铁骑重新拉起来,到时候……”
中年商贾摇头打断话语:“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心别那么大。平天教主那么厉害,都不敢公开提复辟大燕的事儿,咱们造反怕是……”
“平天教在天南,本就没起势的可能性;梁洲可不一样,民风彪悍又产战马,北方还有无穷无尽的退路,自古以来就是反贼窝子……对了,听说新刀魁夜惊堂,就是咱们梁洲人,世人常言‘穷文富武’,梁州穷成这样都能出俩武魁,江湖算命的都说是紫徽星下凡,如今的‘大气运’已经落在了梁州,咱们帮主是梁州霸主,若是起势,岂不就是应运而生……”
中年商贾觉得也有道理,但想了想又皱眉道:
“夜惊堂是梁洲的,也是武魁。万一这‘紫徽星下凡’身负大气运的人,是夜惊堂怎办?”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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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