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完了你还弄一身血?还有腿上的血手印……”
“我……”
……
夜惊堂知道方才不是华伯父动的手,但最后收尾的肯定是华伯父,所以也不算冤枉。
他方才听见云璃应该受了伤,此时看情况应该不严重,才暗暗松了口气,扫视了树林,发现周围并没有留下青龙会的字迹,怕这差事白干,当下趁着父女辩论的空档,不动声色移动到了背后的松树旁,从背后取出工具小刀,在树干上偷偷刻字。
而华俊臣解释半天,闺女就是不信,非要让他说明刚才遇险的遭遇。
华俊臣无可奈何之下,本想让护卫评评理,但转眼扫向身边的华宁和华安,心头忽然意识到不太对!
七个马贼死於非命,华宁和华安就在跟前……
剥皮书生无端暴毙,华宁和华安也在跟前………
这忽然多出来五具屍体,华宁和华安还在跟前……
那身边这脏东西……
?
念及此处,华俊臣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目光看向华宁。
但这自幼当沙包的榆木疙瘩,应该不至於藏这么深,於是又看向了刚刚来华府不久的华安,脸色威严,沉声喝道:
“华安,是你暗中杀了这些人?!”
“……?”
此言一出,周边的护卫闺女都惊呆了!
夜惊堂正倒着刻字,眼神莫名其妙:
“啊???”
华青芷闻言也是柳眉倒竖,毕竟前两次确实是夜惊堂动的手,但这次和夜惊堂能扯上什么关系?她恼火道:
“爹!华安刚才一路扛着轮椅送我过来,华宁他们都看着,拿什么跑来杀人?你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该把事情栽赃到护卫头上……”
华宁也看不下去了,插话道:“是啊,华安一直在跟前,说他暗中跑来杀人,我真不信。”
“……”
华俊臣眨了眨眼睛,觉得还真是,华安明明一直在青芷跟前,怀疑华安暗中跑来杀人确实有点强词夺理。
那这脏东西到底是谁?
华俊臣被夜惊堂的不在场铁证打消狐疑后,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左右看了看,转而吩咐道:
“快去叫官差过来,先检查这些人身份……”
夜惊堂见此也不多说,和护卫一起,小心翻找起地上的屍体。
而绿珠怕小姐看到血腥场面做噩梦,来到了轮椅前面遮挡,结果这一转身,就看到后面的松树上有字迹:
“诶?老爷,这树上刻的有字!”
华俊臣正满脑袋问号,闻言连忙回身来到松树前,看向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主月锋……青锋一指云烟落!是青龙会的人,你们看到没有,是青龙会动的手,我就说和我没关系,你们还不信……”
华青芷瞧见字迹,心头狐疑稍微打消了些,但看到爹爹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是不太信爹爹是清白的。
而抱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止华青芷一个!
———
不久后,落日西斜。
后山发生命案,为防惊吓到大户人家过来的香客,此事并没有广而告之,但不少官差,还是及时封锁了寺庙后方,牵着猎犬在林中来回,搜索着蛛丝马迹。
满地狼借的树林中,五块白布,遮盖着好不容易拚起来的屍体。
十余名差人,站在屍体周边,或是摸着下巴,或者双臂环胸,眼底都带着几分深思,不时瞄一瞄旁边不远处的上司和华老爷。
而今日在十里坪值班的薛百户,腰间挂着官刀,双手负后站在松树旁,仔细看着树上的字迹:
“华先生说,和慧能禅师论道的时候,听到异常动静,等跑过来时,这五人已经死了?”
华俊臣站在旁边,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但还是点头道:
“没错,我刚赶到,青龙会的杀手就走了,什么都没瞧见。”
薛百户神色带着股欲言又止,转过头来,看向华俊臣袍子上的血点,和裤腿上的血手印,眼神意思估摸是:
华先生当薛某是智障?
华俊臣感觉便如同黄泥巴糊裤裆,有理说不清,但还是认真解释:
“我刚过来,这些人还没死透,有个被腰斩的屍体,抓住了我脚脖子。我受惊之下,就随手来了一剑……”
薛百户转头看向地面‘两丈长’的剑痕,微微颔首:
“华先生这随手一剑,力道不小……”
华俊臣见此有点恼火了,摊开手道:
“我和这些人素不相识,薛百户莫非认为是我杀的人?”
薛百户被人证物证砸脸上,凭什么不认为华俊臣杀的人?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的屍体:
“这几人,是十二所通缉的匪寇‘蛇峰五怪’,杀了是好事。剥皮书生是南朝悍匪,也无恶不作,杀了同样是好事……”
华俊臣站直几分:“薛百户!我知道是为民除害的好事的,但这两人都不是我杀的,是青龙会杀的,这有字迹……”
“唉,昨天的字迹,薛某去看过,确实像青龙会的手笔。但这字迹……”
薛百户没有明说,但在场都是武行中人,明白意思——青龙会好歹是豪门大派,出来办事字写这么丑,还不如不写,直接钉个带有门徽的飞刀。
这明显是被发现后仓促之下偷偷刻了行字,栽赃到了青龙会头上的,这也和家仆及时赶到的情况吻合。
薛百户昨天还不信华俊臣暗地里行侠仗义,但今天真有点怀疑华俊臣是被家里管得严,在这里做好事不留名了。
铲除了通缉犯,无论谁杀的,对十二所来说都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好事。
薛百户想让华俊臣悄悄承认,他好回去结案,但碍於身份较低,这话实在不好开口。
就在两人明示暗示拉扯之际,树林外又传来了动静。
夜惊堂一直守在华青芷身侧,在远处看戏听见密集脚步声,随意回头看去,结果便发现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架软榻,从林子外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十号锦衣官差。
雕花软榻之上,坐的是个身着亮蓝色袍子的太监,面向约莫四十左右,头戴纱帽、臂弯搭着浮尘,看起来带着三分阴郁,前行间不苟言笑,扫视着林中蛛丝马迹。
夜惊堂本来还没在意,但看清这太监相貌,眼神便微微一变。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太监叫什么,但看其面向,明显是上次在天琅湖遇见的三名太监之一,上次交手虽然很快,但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肯定瞧见过他的面容,
夜惊堂不清楚明神图的感知力有多夸张,为防身份暴露,悄然回身,低头凑到华青芷耳边:
“走吧,有人来……?!”
话语戛然而止。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正看着爹爹和十二所百户沟通,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的言语,下意识回头,结果就发现脸颊碰的了很温润的东西。
这感觉从未接触过,就像是被春天的蜜蜂扎了下一般,哪怕对方及时抽空,触感还是很明显,直接从肌肤贯穿到了心底。
!!
华青芷身体微微一僵,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俊朗脸颊,红唇微张,脸蛋儿也染上了火烧云,还有点惊慌无助。
而夜惊堂表情也有点僵,他全身心注意着后方接近的太监,还真没料到华青芷来真的,他张了张嘴,局势不利之下,还是只能先眼神示意后方。
“……”
华青芷看样子脑子都空白了,嗫嚅嘴唇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垂下头去,深呼吸压下杂念,而后对着不远处的华俊臣道:
“爹,天快黑了,我先回寺里了。”
正在想方设法解释的华俊臣,此时才想起闺女害怕,连忙吩咐道:
“华安华宁,你们把小姐送回去。哟!戌公公,您怎么也来了……”
乘坐步辇过来的戌公公,虽然在天琅湖和夜惊堂打过照面,但显然料不到这南朝的杀神,竟然就在天子脚下,还站在几丈外的松林里。
等步辇来到案发地点后,戌公公便走了下来,对着过来客套的华俊臣颔首一礼:
“圣上给太后娘娘贺寿,在碧水林修了个园子,工期慢了些,这些时日咱家和上面几位,轮流在那边监工,听到消息,便过来了……”
夜惊堂推着轮椅,以松树和绿珠巧妙遮挡身形,从戌公公不远处插身而过后,才暗暗松了口气,听见对谈,心里也是微动,觉得碧水林应该真藏着东西,不然不会派十二侍当监工。
而华青芷此时此刻,显然没心思再管爹爹的事儿,双腿并拢手儿放在腿上,目光有些忽闪,想摸了摸右侧脸颊,但又怕夜惊堂察觉不太好动手,只是闷不吭声低头离开了林子。
而后方的案发现场内。
华俊臣知道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六识感知远超常人,当下看到戌公公,便连忙道:
“这些人真不是我杀的,戌公公慧眼如炬,仔细看看,帮我解释一下。”
戌公公确实有点本事,只是扫了眼华俊臣身上的血点泼洒方向,就缓步来到了华俊臣刚才站立的位置,也就是剑痕起始之处:
“若咱家没看错,刚才这树干下,应该压了个人,出手抓住了华先生的脚踝,华先生顺势出剑,当场斩杀……”
“公公好眼力!”
“果然如此……”
在场护卫差人皆是点头,见戌公公确认了凶手,看华俊臣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仰。
而华俊臣则是完全懵了,连忙摆手:
“非也!这下面压的是半个人,不是一个,腿在树上挂着,本来就算死了。我顶多算砍了下屍体,戌公公再仔细看看……”
戌公公就算练过明神图,也只是六识敏锐,改变不了天赋悟性。
靠着朝廷用秘药硬堆和明神图,他才有现在的高等杂鱼水准,让他看这乱七八糟的案发地点,他怎么可能和夜惊堂一样,脑补出交手的所有细节,甚至通过痕迹,分辨出凶手的身材高低。
戌公公左右看了片刻,只看出这应该不是一人所为,毕竟以华俊臣的剑术,杀蛇峰五怪就是一个照面,犯不着打这么辛苦。
死的只是几个不入流的通缉犯,即便是青龙会杀的,也不算事儿,戌公公并未在这些琐事上浪费脑子,开口道:
“姑且就算青龙会杀的吧,华先生及时赶到,解决了漏网之鱼,也是大功一件……”
什么叫姑且算青龙会杀的?
华俊臣感觉这话还是在抬他,非要让他沾点功劳,但戌公公说的也是事情,他杀半个人也是杀,想完全洗白难度有点大,只能道:
“就是青龙会杀的,我只是察觉不对撞见,顺势砍了半截没死透的屍体。戌公公回去,案卷上就这么写,可别写太多……”
“咱家懂,华先生放心即可。”
“……”
华俊臣张了张嘴,很想说‘你懂个锤子!’,但这话显然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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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