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第三十七 先登
翌日清晨,金色霞光洒在了雪顶之上。
三角小帐篷已经收了起来,炭红烈马载着一双男女,顺着山脊朝着山下缓慢走去。
夜惊堂骑在马背上,背上的披风在晨光中飘荡,怀里则抱着裹成毛毛虫似的怀雁。
经过漫长一夜,已经变成小媳妇的太后娘娘,整个人都缩在厚实的软毯中,仅露出吹弹可破的微红脸蛋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些许害羞瞄着夜惊堂,低声道:
“下山后,你可不能再乱来了,钰虎还没让本宫还乡,本宫终究还是一国之母……”
夜惊堂搂着酥软柔腻的身段儿,左手放在毯子里暖着:
“那我偷偷过来,就和书上写的一样,娘娘想见我,就随便赏点东西,让红玉带过来,晚上在被窝里等着即可。”
“本宫是看你好色,不想让你白跑一趟,才如伱所愿,岂会成天想你……”
“呵呵……”
夜惊堂摇了摇头,对这话半点不信。
毕竟昨天晚上怀雁可是很乐在其中,起初还有点放不开,但随着逐渐适应,怕他累着,就开始主动来呵护他了。
因为第一次不太会,还让他教书上提过的各种招式,光研究怎么站位,都折腾了小半晚,要不是帐篷太小施展不开,恐怕能兴致勃勃陪他研究到天亮。
见怀雁扭捏起来了,夜惊堂倒也没点破,只是笑道:
“我只是护卫,娘娘召不召见我,自然看娘娘的意思。话说昨晚咱们定好了,一个月学会截云纵,到时候要是考核没过,娘娘没召见也得受罚……”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又提这茬,也没逃避,而是道:
“既然是打赌,岂能光本宫吃亏。本宫若是学会了,你怎么办?”
“那自然看你,你想把我怎么,就把我怎么样,公平吧?”
“?”
太后娘娘感觉夜惊堂脸皮好厚,这不来来回回都是她吃亏?不过有夜惊堂这句话在,她总是有最终解释权,当下也没多说,只是轻哼了一声,把毯子拉起来,脸颊蒙进了其中。
夜惊堂见此满眼都是笑意,没有再打扰怀雁休息,加快马速便朝着山外行去。
而这场兜兜转转数千里的大漠之旅,也在逐渐两人一马逐渐远去的背影中,彻底走到了尾声……
——
炭红烈马脚力惊人,清晨时分出发,下午夜惊堂便带着怀雁,回到了沙州城。
虽然石碑还没妥善处理,但因为大漠的天气太过酷热,鸟鸟都能热蔫儿,夜惊堂带着暖手宝返回沙州城后,便让大笨笨带着队伍先行折返。
他则干起了苦力活,带着沙州城调来了五百军卒,重新返回月牙湾,挖掘埋在地下的石碑。
这种苦差事,正常来讲该交给下面人去办,但夜惊堂不放心。
石碑记载的‘九术’,虽然太过古早,但同样是登仙之术,说简单点就是六张低配版的鸣龙图。
这种东西,对南北江湖的诱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武魁武圣亲自下场抢夺都不算稀奇。
即便项寒师等人不来,石碑被北梁人先找到,消息必然已经走漏,若是江湖上的邪门宵小闻风而至,在路上偷学了去,恐怕用不了多少年,江湖就会掀起一场妖魔并起的浩劫。
为了防止日后事态失控,夜惊堂还是选择亲自当镖头,把石碑先送到安全地带。
挖石碑说起来还是个麻烦差事,通过工匠的推断,残缺石碑重达三万余斤,光是从石殿中吊起来,就得搭架子用上了滑轮组。
石碑不好切割,也没法装车,运出沙漠,只能用圆木铺在地上,几百号人轮流往外拉,因为沙地松软,动不动就陷坑,一天最多走十余里,直到离开沙漠区域有了官道,速度才快了些。
运送石碑的差事相当枯燥而漫长,从月牙湾走到望河垭,硬是用了十来天时间;而后赶到梁河沿岸,又用了四天。
梁河是梁州的主要河道,南下可入金川江,自金江运河往东,就到了西王镇,而后北上自清江入京,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
等石碑装船,后续路程自然就轻松了许多,黑衙精锐在孟姣的带领下全部赶到,还有两千禁军随船,安全得以保证,夜惊堂这才孤身离开队伍,策马北上前往燎原……
——
如此一顿折腾,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末,西北大地也到了一年间最炎热的时候。
黄昏时分,数万军队在平夷城外的旷野上驻扎,大军分为三部,分别挂着大魏龙旗、梁王旗,以及代表天琅王玄黑‘夜’字旗,其内云梯攻城车林立。
因为平夷城摆出守势,南朝这边也没展开总攻,荒原上倒还平静,只是两军对峙的气氛异常压抑。
中心金帐的后方,是女帝随行女官的住所,去沙州游玩一趟折返的东方离人等人,也住在这里。
此时金帐之中,女帝身着红色长裙,在榻上侧坐,面前摆着棋案,正在全神贯注,和华青芷下着棋。
华青芷以前,其实并不知道女帝的身份,只以为这红衣美人,是夜公子貌美侍妾,上次随着西海各部来军营,也没机会去金帐面圣。
而这次则不然,她千里迢迢从沙州跑回来,发现钰虎姑娘站在军营门口等待,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结果走在身边的女王爷,直接就满眼欣喜来了句: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华青芷当时正在下马车,听见这话脸都白了,差点从车上栽下去。
毕竟她以前可是当面说过钰虎‘虚有其表’,人家竟然是南朝女帝,这若是记仇的话……
华青芷当时话都没好意思说,悄悄跟着三娘进了军营,这几天帐篷都不敢出,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等着夜惊堂回来给她当保护伞。
好在女皇帝军务繁忙,并没有把她叫过去拾掇,只在今天下午没事了,才把她叫过来,和她下棋。
华青芷可是北梁的‘小棋圣’,正儿八经的国手,和女帝单挑,让十个子都能把女帝杀哭。
但华青芷出身世家大族,最懂的就是‘伴君如伴虎’,这时候哪里敢展现超凡造诣,仪态娴静的在榻上侧坐,做出蹙眉深思之色,半晌还赞叹一句:
“陛下这步棋,当真称得上神仙手……”
女帝忙里偷闲把华青芷叫来,就已经做好了被无情碾压的准备,结果和华青芷下着下着,都下出自信了。
女帝虽然心里挺乐呵,但也知道自己斤两,调侃道:
“朕还是喜欢华小姐桀骜不驯的样子。朕又不是喜怒无常的暴君,棋放开手下,话也畅所欲言的说,不必顾忌身份。”
华青芷又不傻,皇帝让你有话直说,是礼贤下士,但你真话直说,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持才傲物了,当下只是含蓄一笑:
“陛下说笑,小女子是起手大意了,下到这个局面,又哪里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者这步棋确实妙……”
女帝知道华青芷九成是在恭维她,但哪怕只有一成是真话,那也是北梁小棋圣,在夸她棋下的好不是?
夸女帝武艺好,女帝根本懒得听,但夸她棋下的好,那是真能高兴好几天,或许是被哄开心了,女帝眉眼弯弯道:
“华家是湖东道的名门望族,华老太师治国有方,朕也耳闻已久,令尊也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华小姐既然来了大魏做客,朕岂能亏待,从今往后有什么疑难,随时和朕明言即可。”
“唉,陛下对小女子如此礼待,也不计前嫌,小女子哪里还有疑难。”
“是吗?”
女帝手儿撑着侧脸,又吃掉华青芷几颗子:
“薛白锦把你绑过来,害得你有家不能回,你就没半点怨言?”
“……”
华青芷眨了眨眼睛,感觉这话简直说到心坎里了,但她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告薛白锦的状,万一搞出大事,夜公子生气怎么办……
华青芷想了想,只是道:
“薛女侠也是误会,事已至此,小女子也看开了。”
女帝都没看开,可不觉得华青芷能忍气吞声,对此道:
“误会归误会,补偿归补偿。以后进了门,朕让你做大她做小,她敢有违逆之处,朕帮你罚她。”
“?”
华青芷一愣,连忙道:
“陛下,我和夜公子……”
“好好下棋,再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朕可罚你了。”
“……”
华青芷张了张嘴,也不敢和女皇帝对着干,当下只能默默继续放水……
而与此同时,金帐的后方。
骆凝和裴湘君都是家眷,在军营中没职位,无事可做也不好到处走动,便都待在梵青禾的帐中。
梵青禾拿到白莲和莲子后,作为冬冥部首席炼药师,肯定得研究药性,自从夜惊堂离开后,便在军营里摆开药炉,尝试琢磨出几种新药。
此时宽大的帐篷中间,放着个药炉,梵青禾身着红黄相间的纱裙,打开盖在观察火候。
毛茸茸的大鸟鸟,则蹲在肩膀上探头打量,看模样是想帮忙尝尝味。
后方的桌案旁,骆凝和三娘一站一坐,面前摆着药碾子等物,帮青禾处理着药材。
因为夜惊堂对官爵不在意,几人也是回来后,才知道夜惊堂已经是大魏的异姓王。
夜惊堂是裴家二叔的义子,裴湘君作为本家人,这几天自然是相当高兴,此时柔声说着:
“惊堂如今可都封王了,你们俩呀,以后可得长点心,别进门最早,最后连个侧妃、庶妃都混不上……”
骆凝扶着药罐认真捣药,对此轻哼道:
“又想拉我们下水?”
裴湘君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嘴上不能明说,只是语重心长道:
“什么叫拉你们下水?这是为你们好。你们俩再扭捏,当心以后落个老八老九,见了青芷丫头,都得叫声华姐姐……”
换做以前,梵青禾听到这些,要么是和凝儿站一起,要么就是不说话。
但今天则不然,梵青禾见两人又说起这些,把药炉盖好,来到跟前坐下,看向不上当的凝儿:
“三娘说的也对。女儿家再漂亮,若是不通风情,冲早也会让男人失了兴致……”
?
骆凝捣药的动作一顿,发现青禾这胸大臀圆的也叛变了,眼神顿时狐疑起来,偏头瞄了下她腰后:
“青禾,你偷偷便宜夜惊堂了?”
“……”
梵青禾见凝儿看出马脚,表情微微一僵,她也不敢承认自己偷偷玩那么花,只能道:
“你去问妖女,她非要乱来……”
骆凝见青禾承认,双眸张大几分,有些难以置信:
“她非要,你就陪着呀?”
“那……那不然呢,我有什么办法……”
梵青禾有点说不下去,又起身来到炉子前,做出认真检查火候的模样。
三娘听见青禾水儿都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心里别提多开心,继续道:
“凝儿,你要是再不合群,以后咱们可就玩不到一块去了……”
“谁要和你们一起玩?”
“呵~这可由不得你,都下水了你不下,水儿肯定得拉你,你呀,最好还是提前准备下……”
骆凝完全不想听这些,抱着捣药罐起身,坐到了别处,摆出了宁死不屈的小模样。
而帐篷外面,演武场上。
金帐后有专门一块空地,以供女帝平日里散步或者练武,旁边还放置着各种兵器。
落日西斜,东方离人身着一袭白色武服,双手持九尺长棍,摆出枪架子立在场中。
同样换上武服的太后娘娘,则单脚脚尖踩在棍尖之上,距离地面一人多高,张开胳膊保持平衡,认真感知者脚下木棍传递而来的细节。
东方离人随时可能抽枪或者下压,太后娘娘如果不能提前察觉跃起,那自然就无处借力落了地,这算是截云纵的入门练法之一。
太后娘娘本身就有轻功底子,这些天苦练下来,已经有了明显进步,东方离人随机抽枪,七成都能成功提前腾空。
璿玑真人一如既往的懒散,靠在场地边缘的躺椅上,手里拿着酒葫芦,模样如同看徒弟练功的女师父,观摩良久后,点头赞许道:
“怀雁,你小时候要有这一半勤奋,现在也该比离人厉害了。”
“?”
太后娘娘还没回应,当陪练的东方离人,便已经胖头龙鼓鼓,转头看向逆师,眼神意思估摸是——我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艺不好不该是师尊你的问题?
不过师尊向来如此,东方离人也没计较,只是望向站在长棍另一头纹丝不动的太后娘娘:
“以前在宫里,太后都是练着玩玩,怎么最近这般勤奋?”
太后娘娘努力练轻功,自然是因为怕一个月到了,她没学会截云纵,被夜惊堂塞尾巴戴铃铛。
不过这些事情,太后娘娘可不敢和离人说,只是保持气息立在棍尖,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