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师父难求（1）

可是原主一直没有回头，无论旁边的人如何相劝，她都没有再回头。而那个拉着她的手，渐渐地，没有了力气。终於，那只手松开了她，落在了床边。她听到旁边人的哭声，她知道师父已经离开了人世。无论他的修为有多高，法力有多强，他终究还是肉体凡胎。

能活到一百余岁，已经是长寿了，对於人族来说。可是她不同，原主是妖族公主，妖的寿命很漫长。就比如，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垂垂老矣。而她还是当年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相比当年，她成熟了许多。耳边听着好友的斥责，也有亲信与黑衣小姑娘的劝慰，原主“淡漠”地走了。

她回到了妖族，久久不发一言，待在她曾经的宫殿中。曾经在那里，师父住过一段日子。仿佛，那里还有师父残留的气息。原主就这样，一个人待了整整三天三夜，当她再走出来的时候却一如平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两个“知情”的人见此情景，反而松了口气。

她听到黑衣小姑娘在说，她忘了最好，免得伤心。终究，人妖有别，哪怕师父爱她亦无用。因为终有一日，他们还是要分离的。像她这样对师父忘了情，更好。就像之前，在死别之际，她也一样漠然无情。她听到他们在感叹，吹嘘，在怀念从前。

可是，他们都不是人族，终有一日要把在人族的好友，一一送走的。能陪伴的，只有他们三个彼此。原主自己也以为，她已经忘却了死别的伤痛，在妖族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活下去。可是，后来，她每天夜里，只要睡着就会梦到从前。

那段有师父在的从前，回想起当年陪伴在师父身边。她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无赖撒娇的日子。只要她入睡，梦中就会有这些画面出现，不断地提醒於她。就这样，没过多久，原主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甚至后来严重到，白天她都会出现幻觉、幻听。

直到有一日，她梦到了临终之时的师父，她听到他又再问她。为何，这么多年不去见他；为何，对他突然这么冷漠；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梦中的自己，终於回答了他的话。她说，师父，不是我不愿见你，我只是不敢去见你而已。

他又问，为何不敢。

她说，因为她怕看到他成亲、生子。在她面前，他们一家和乐融融，而她只是一个外人。她没有说的是，她更害怕看到他与那个人族圣女恩爱缠绵的样子。所以，她才不敢去见他。以假装忘情为由，这一生，都不再见他。

只是后来，她知道他快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当然后面的这些话，她还是没有跟师父说清楚。

梦中的师父听了她的回答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你怎么会是外人呢，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啊。你知道吗，每一年生辰，我都在盼望着你能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你才会，一直不肯来见我。

梦中的自己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只是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原来，师父也会思念她，也会如此地思念她。可为什么，师父从来不去妖族见她呢。他可以单独来妖族见她的呀。梦中的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他。

他道，因为他也不敢，他担心去了妖族，她也仍然不肯见他。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她回去。后来，这个梦醒了，原主才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头。梦中的师父，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且从此以后，她不再梦到师父。

白天，她也不会出现幻觉、幻听了。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可是原主心里知道，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连勇敢表白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她只会选择逃避，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逃避。虽然师父没有爱上她，可是他确实把她当成徒弟般疼爱。

并且，他这一生，只收了她一个徒弟。因为在她拜师那一日，师父他曾说过，此生只收她一个，她永远是他唯一的徒弟。

后来，他也是这么做的。哪怕她往后几十年都没有去看他，所有人都在劝他，再收个徒弟吧。可是，师父他，一直也没有同意过。他确实做到了这个承诺，她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对她的疼爱，其实不比对那个女人的爱少过。

可是，自己是怎么做的，自己一直不肯见他。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什么。她以此为由，假装忘情，一直到他临终那一刻才去见他。原主后悔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为什么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呢。

他可以不爱自己，但是，自己为何要如此逃避呢。原主知道，师父在死之前，一直没能听到她的回复，他也是带着遗憾走的。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疼爱的小徒弟，为何变成了这样。原主此后的岁月，一直是在后悔中度过的。

当那漫长妖生结束的那一刻，原主在想，若能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告诉师父，她爱他，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不管师父接受与否，至少她努力过了，尽力了。她不要再逃避，不要再懦弱，也不想师父再带着遗憾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