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粉沙漫天,随风消散。
聂风、颜盈面前,再无昔日城门楼,只有一个巨大缺口,透过这个缺口,可以清晰遥望远方连绵山黛……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
若是高空俯瞰,便会发现,方圆数亩大小的巨大缺口,在其边缘上,隐约可见几个小黑点。
放大来看,却是断了一臂的秦霜、两臂齐断的独孤鸣,以及……安然无恙的雄武。
雄武万料不到自己居然没事?
目光敬畏地偷偷看向傲立虚空的聂人王。
此人刚才好像是说“犯我聂家”……咦?这把刀……这……难道是!?
想到这里,双眼逐渐瞪圆。
虽然深感难以置信,却也弄清楚了自己为何无事的原因。
至於什么蓝月圣主、求绝、雪心男、大妖,则是统统化作了粉沙,天地之间处处都有他们的存在。
只有不远处虚空的无道狂天,似乎是天下会这边唯一无事之人,此刻凭空静立不动,沉默不语。
但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此刻的他,红袍之内一片空荡荡的,全部血气皆在刚才的抵抗中消耗已尽。
简单地说,现在哪怕是个三岁小孩子过来,都能随意一脚将其踹死!
所以他没有动,没有逃,根本逃不了。
一击破碎城楼,他自问亦能做到。
然而,一击“粉碎”城楼,这就做不到了。
破碎与粉碎,虽然只差一个字,彼此之间的难度及所相差的力量,却堪称天壤之别……
他看向负刀而立的聂人王,语气再无嚣张气焰:“……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这也是侥幸捡回一命的秦霜、独孤鸣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桉。
聂人王却没有看无道狂天,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此时正小心翼翼藏匿於不远处偷看的步惊云:“回去告诉雄霸,一个月后,我,聂人王,将会前往天山,与其一战!”
“聂人王!”
天下会众人一片惊愕、恍忽,旋即便是一阵深深的荒谬感。
这……怎么可能!
这柄传说中的北饮狂刀,不是早就被雄霸杀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不相信,眼见为实,不得不信。
对於聂人王的无视,无道狂天罕见地没有动怒,亦无惯常的无限骄狂,只有深深叹息:“若是本座有天哭经在手,何至於沦落至此……”
“到头来,本座的命运,还是没有改变啊……”
说完这一番就连聂人王这个熟知风云剧情的人亦听不懂的话后,红袍骤然破裂,旋即爆炸,化作漫天血雨。
——没有人知道的是,远处某座山峰之上,亦有一个红袍男子爆炸身亡,灰飞烟灭……
如此一来,天下会这边,仅剩三大堂主。
只是,除了步惊云完好无缺以外,秦霜、独孤鸣皆成了残疾人。
前者见自己被聂人王发现后,也不意外,索性大方现身,毕竟就冲对方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分明没有杀他之意。
这位不哭死神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扶起秦霜、独孤鸣,老老实实从城墙上拾阶而下,老老实实步行离去。
临走之前,独孤鸣哪怕伤势严重,面如金纸,还是回过头来目光倔强地瞪了聂风一眼。
无独有偶,就连步惊云,亦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聂风……
至此,天下会夜袭倾城聂家一战,总算是宣告落幕。
此役,天下会除了出动天霜堂、飞云堂、神风堂三堂之力,还派出了蓝月圣主、求绝两大客卿从征。
不仅如此,为求保险,更还请动担任供奉的无道狂天於暗中见机行事。
如此阵容,不可谓不豪华,便是当年十二惊惶之一的武当、毒影邪门再生,亦能一战定干坤,绝不会再花上数年光阴。
事实上,经此一战,聂家的确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斩经堂、流星阁,上至堂主,下至弟子,全军覆没。
铁浮屠仅雄武身免。
唯剑阁情况好些,仍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阁主剑贪看似伤势颇重、实则皆是外伤,休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当然,作为聂家核心的颜盈、聂风母子二人尽皆无事,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只是……
看着远处聂人王走向颜盈、聂风一家团聚,雄武、剑贪二人相视一眼,皆苦涩一笑。
若非这位及时归来,他们聂家就真的被完全铲除了。
危机解除,问题来了。
这位传说中的刀中传奇,聂家真正的缔造者,缘何死而复生?
……
“我没被雄霸所杀,我一直没死。”
残局自有剑阁剩余弟子去收拾,此刻在一览天下楼内,聂人王一家三口大团圆。
听到聂人王这么说,颜盈、聂风皆是一怔。
后者更是只觉恍忽与茫然。
这么说,一直以来,他所谓的为父报仇,都是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那么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里,双拳握紧,满眼怨怒看向聂人王:“既然如此,这十六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抛弃我们!你知道这十六年来,我们孤儿寡母是怎么过的吗!?”
是啊,外人只看到他们人前风光的一面,又有谁能想象得到母子二人为此在人后经历了多少艰辛?
面对聂风的愤怒质问,聂人王平静对视。
然后将当年海螺沟之行、长生不死之神一战前后的事,徐徐细说。
“……直到近一个月前,我才终於重返人间。”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目光在颜盈、聂风二人之间游移,“身陷虚空,虽非我所愿,但是这十六年来,我到底没有做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尽之责,你们怨我、恨我,我也不会怪你们。”
听完聂人王的话,聂风渐复平静,种种怨恨、怒气亦渐消。
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沉默以对。
最后低头离去,只想一个人静静。
聂人王正欲开口,从头到尾一直没有作声的颜盈,这时终於说话:“不必担心风儿,就让他自处冷静一下吧。”
顿了顿,温柔凝视聂人王,话锋一转:“无论如何,你已归来,这就很好。”
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如今的颜盈,一颗心态大为转变,颇有一种原着里的她在经历魔刀聂风、绝无神一事后的看破所有虚妄、唯家庭亲情方是真质的心境。
其实,魂穿以来经历了种种的聂人王又何尝不是?
——或许面对外人,他依旧还是那个狠冷无情、唯己主义的北饮狂刀。
——然而面对妻儿,他终於不再是单纯履行丈夫、父亲之责任的机器人……而是有了真情实感的有血有肉的男儿!
说来可笑,夫妻二人,直到这一刻,彼此之间,才真正有了夫妻之“情”。
接下来,就差夫妻之实了……
二人四目相对,越发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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