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朗问道:「是为何事前来?」
甯元娘道:「我爹爹押运军饷出了事。」顿了顿,语声转低,「是秦明宇连夜告诉我们的,眼下已经证实。」
香芷旋无声地叹息。这可真是,事情都赶到了一处。她对袭朗和香芷旋道:「你们去后面的小花厅说说话。」
「四嫂。」甯元娘携了她的手,「你也一同过去吧,去屋里也只是看我娘哭哭啼啼的,不如一起听听。有些事,你不同意也不行的。」
「好啊。」香芷旋没犹豫。
三人一同去了后面的小花厅,落座之后,甯元娘道:「我爹爹押运了百万军饷离京,在路上出了岔子,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袭朗问道:「他怎么应对的?」
甯元娘道:「瞒下了此事,照常赶路,命人飞马送信回京城,让宁家商议对策。」
袭朗颔首,「那么,宁家的对策是——」
「军饷不翼而飞,数额那么大,是足以治罪的。」甯元娘道,「家里就想着,先摘借八万两银子,补上这个空缺——家里只有两万两现银。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见的银子都是官银……」
这的确是个问题,即便军饷数目不出错,可若是有人看出端倪,照样儿能拿来做文章。
袭朗看向香芷旋,「我和明宇想想法子,能找到人相助。只是,银子自然是由我们出。」
香芷旋点一点头,「我明白了,你做主就是。」又问,「外院帐房拿得出么?」
袭朗颔首一笑,这才看向甯元娘,「等会儿我就请明宇过来一趟,商议此事。你不需担心。」
甯元娘点了点头,沉默一阵子,低声道:「等到这次风波过去,我孝期过后,便嫁入秦家。」
袭朗与香芷旋俱是有些惊讶。嫁过去之后,担忧的婆媳问题可就要摆到明面上了。
甯元娘则继续道:「昨夜……我跟他见了一面。我就想,能对我们家的事这般上心的一个人,还是不错的吧?比起亲人因我陷入险境,我那些心思是能够忽略不计的。」
袭朗只是道:「眼下不急着说这些。」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谁知道蒋修染又会出什么么蛾子?他从来不是乐观的人。
「不说这些怎么行呢?」甯元娘认真地道,「借你的银子总要归还的,可我家里并没那么多的银子。便是你不在意,我们一辈子都会於心不安。秦明宇是有这心思,但是他家里现在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银子,只有等来日尘埃落定,他祖父才肯帮他还帐。」
袭朗失笑,「得了,弯弯绕绕的,我也懒得理清楚。来日再说这些,你先与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定夺。」他站起身,「你们说说话,我去老太爷的书房。」
香芷旋与甯元娘点头,起身看他出了花厅,这才重新落座。
香芷旋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你也不必因为银子的事犯难,大不了跟我借啊,我有一笔闲钱存在银号里,横竖都用不着。要是为了银子嫁给一个人,来日后悔了可怎么办?而且,便是你四哥出了这笔银子,本就不会有跟你们讨还的心思。」
甯元娘苦笑,「这些我都明白,我跟你说心里话,只是要找个借口答应秦明宇而已——我并没有更好的去处,横竖只有两家可以选。秦明宇再怎样,总不似蒋修染无所不用其极。我爹爹要是出了事,甚至他就此被蒋家拿捏,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心安。想来想去,就这样吧。」沉了片刻,又道,「他回家去,就是问秦夫人当初怎样的奚落过我。昨日也问我了,说便是最终不得不放手,也不会让秦府中人轻慢我。」
最后两句话,还是让香芷旋有些感动的。这般说来,秦明宇是真的毫不知情,不知道母亲曾对意中人恶语相向。虽说几句话并不见得能很快改变局面,最起码,他会护着甯元娘。由此,她便不好再劝说元娘好生思量了。
便是自己处在元娘这处境,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能对所谓的娘家不管不顾,可大多数人与她不同,都要考虑到双亲,一心想让双亲因为自己过得更好。不说别人,府里的钱友梅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甯元娘也没多坐,起身携了香芷旋的手,「我是过来才知道府里出了大事,都惊动官府了,你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日后再来找你说话。」
「你遇到什么事,可千万记得知会我和你四哥啊。」香芷旋道,「便是我拿不出主意,不是还有你四哥帮你斟酌轻重么?」
「我知道,什么事到了四哥手里就不算什么了。」甯元娘手上用了些力气,「幸好我有姑姑和你们,不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话到末尾,已经有点儿哽咽。
看起来,必是受了宁三太太甚至於姐妹的责难。香芷旋有意开解,笑道:「你总归还有亲戚可以依靠呢,我要是有个什么事,都不能指望亲戚的。知足吧,你比我强多了。」
甯元娘心绪一缓,笑道:「四嫂现在也很好啊,有我姑姑和四哥,另外,等我日后要是有了点儿出息,也会尽力帮你排忧解难的。」
「嗯,是啊。」香芷旋笑盈盈地看着甯元娘,「这话我可是记住了。」笑开来之际,又忙敛了笑意,「这关头,我可不能这么笑。」
甯元娘被引得满心笑意,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到了宁氏屋里,香芷旋给甯三太太见礼。
甯三太太眼睛哭得有些红肿,敷衍地摆一摆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都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啊?袭府不也是七事八事的不得消停?我有闲情给你见礼就不错了。香芷旋不由腹诽着,觉着这话莫名其妙的。打心底倒是并不意外。婆婆不挑剔她,可宁家几位太太对她却是一向敷衍甚至傲慢的。也在情理之中,她要所有人改观,还需时日。
宁氏则是歉意地对香芷旋笑了笑,「三嫂心绪不佳。」
香芷旋回以一笑。
甯元娘却因此对母亲心生不满,「娘,袭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不能帮忙也别添乱,早些回去才是,让姑姑和四表嫂安心处理正事。您留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说着就上前去搀扶母亲,「走吧。」
甯三太太却道:「我还得见见你四表哥呢,让他帮我拿个主意。」
「我已跟他说清楚了。」
「你能与他说什么?你又懂什么?」
甯元娘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母亲。当着人,重话是不能说的,婉言规劝又是做不到的。
甯三太太斜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气氛静默下去,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