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时间不过八点半，夏家的文具店还没打烊就看到儿子回家的夏妈妈神色平常的问，「你忘了什么东西？」

「我回来了啦。」

「这么早？」天要下红雨了吗？「你买什么东西？」夏妈妈注意到他手上的塑胶袋。

「米糕，」他举起来，「要不要吃？」

「我才刚吃饱。你没吃晚饭喔？」

「有啦，嘴馋想要吃米糕。」多此一举的附加解释，「好久没吃了。」

「问问你姐要不要吃。」

「嗯。」

夏南玮在厨房拿了碗筷，上楼去，重敲老姐的房门两下，并直接推开。

「老姐，要不要吃米糕？」

长期「居住」在电脑前的夏南此时是以蹲姿蹲在椅子上的。

她回过头来，「有汤吗？我吃不下米糕。」

「汤只有一碗。」

「那汤给我，米糕给你。」

「这样很容易噎到。」

「那好，你去买饮料。」夏南跳下来接走塑胶袋，「快点去，我要珍珠奶茶，微糖少冰。」

这汤好像是他买的吧？

不过饮料摊在米糕摊旁边那条光明街的后面，与光复路的交叉口……

「好啦，先帮我装在碗里。」夏南玮将碗筷也给她。

「OK的啦，你快去，我好渴。」她催促着要弟弟快走。

出了门，走到街口，米糕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员警队长还是没走。

他多心的瞟了桌上一眼——明明东西都吃完了，还赖着不走是怎样？

而帮着母亲洗碗的魏婕妤还在跟他对话，偶尔魏妈妈也会插上一脚，那场景看起来很像是一家和乐融融的场面……他过了马路，很故意的晃入魏妈妈的视线里。

「咦？南玮，你又要出门啦？」魏妈妈好奇的问。

魏妈妈的问句出口的同时，那个员警队长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就只有魏婕妤仍继续洗她的碗。

「我去帮我姐买饮料。」夏南玮音量加大了些许。

「这么好，还帮你姐姐买饮料。」魏妈妈微笑道。

「她说她口渴，叫我去帮她买珍珠奶茶，而且还抢走了我唯一的一碗汤。」他以像玩具被抢走的水男生，试图要大人一些关注的语气道。

「你是弟弟，就让着姐姐点吧。」魏婕妤头也不抬的说。

她回应他了？

他胸口泛起无名的欣喜。

「应该是姐姐让弟弟吧？」他反驳。

「让梨的是孔融啊。」魏婕妤不以为然道。

「孔融让梨是把大梨让给哥哥，自己吃小梨，并不是让哥哥整碗都端去！」孔融的哥哥才没像他老姐一样「吃人够够」。

「要不然你跟你姐姐一起吃啊。」魏婕妤理所当然道。

「我才不要，跟她喝同一碗汤，很恶心。」他一脸嫌恶。

「这话若是被夏南听到，你就惨了。」魏妈妈笑道。

「她不可能听见的，她整天都在打电动。」

「你是夏南的弟弟？」冯毓文突然插进嘴来。

他们在讲话，他插什么嘴？

「对啊。你哪位啊？」夏南玮不客气的回。

「他是员警。」回答的是魏婕妤。

她为什么要替他回答，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姐姐有犯法吗？」他微挑单眉，「她如果会犯法，一定是因为网路游戏玩太久！」

「她还没戴安全帽。」冯毓文一说完，魏婕妤就忍不住掩嘴笑了。

她懂得讨人厌的员警的梗？

夏南玮胸口堵着一口不爽之气。

他们交情匪浅吗？

「你不是要帮你姐买饮料？快去吧，免得她久等了不高兴。」魏婕妤提醒他。

「我……」他还有话想说！

「员警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你要不要结帐了？」魏婕妤没给他回应的机会，转与冯毓文对答。

「不是都得等客人吃完才能打烊的？」

「你早吃完了！」魏婕妤以围裙抆干双手，「一共一百零五，算你一百，卤蛋赠送。」

「这么好？」冯毓文拿出皮夹。

「你每天光顾，若有集点早就可以免费赠送一碗米糕了。」

那个员警每天都来？

夏南玮眯眼打量。

同样身为男性同胞，他看得出冯毓文看待魏婕妤的眼神不太一样，这人民保母根本是假吃米糕的名义行追求之实嘛！

「那记着，下次我来免费送我一个。」

「不好意思，本店小本经营，没有集点赠送。」

「你出尔反尔啊。」冯毓文笑着将纸钞放上魏婕妤的手。

「谢谢惠顾。」魏婕妤将纸钞放入围裙内，转头，见夏南玮还在，「你不是要买饮料？」

赶人了？

夏南玮撇了下嘴，转身就走。

「那我也走了。」冯毓文坐上门口的摩托车离开。

两个男人都离开后，魏妈妈才道，「那个员警是不是要追你？

魏婕妤耸肩，「谁知道。」

「他每天都来。」

「他唷，小时候追过我喔。」魏婕妤眨了下眼。

「真的假的？」

「不过我拒绝他了。」

「你该不会想拒绝他两次吧？」可怜的冯队长。

「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魏妈妈好奇女儿的心事。

「没感觉。」

「那怎么会说不知道？」魏妈妈纳闷。

「因为世事难料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感情这东西就会起变化，所以她早学会不要把话说死了。

「那如果那个员警把追求搬上台面来，你说不定会被打动？」

「不一定。」

「我对员警没偏见，」魏妈妈道，「嫁给员警也不错，」

魏婕妤仍是一脸不置可否。

「他大你几岁啊？」魏妈妈又问。

「你说那个员警吗？」

魏妈妈点点头。

魏婕妤思考了下，「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六年级……大两岁吧。」

「那挺不错的啊，大两岁好。」

「妈，那大四岁不是更好？」生肖合啊。

「大四岁三十五，也是可以。」魏妈妈十分赞同。

「我说说……」忽然有袋饮料放到摊子上。

魏婕妤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的夏南玮。

「给你们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玮！」魏妈妈唤他。

但夏南玮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的，小跑步横过马路，头也不回。

「我要跟他说，这么晚我不喝茶的，会睡不着。」魏妈妈看着饮料蹙起为难的眉头。

「另一杯冰起来吧。」魏婕妤打开袋口，里头装着两杯青茶。

他还记得，她都喝青茶……

魏婕妤忽地心口一凛，「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问母亲。

「我不知道耶，我没注意。」

「他该不会听见了吧……」听见她跟母亲谈论岁数的事。

「听见什么？」

「没有。」魏婕妤摇头，「没事，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好。」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好吃的米糕店啊？」

娇滴滴的询问响起，魏婕妤抬头，果然看到夏南玮「又」带着一名俏丽妙龄女郎，一块儿并肩走来，而且又跟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不一样的脸孔。

这位「小朋友」想干嘛呢？

「这是三、四十年老店了，遵循古风，有传统风味，料又多，跟你平常吃的米糕绝对不一样。」夏南玮俨然导游介绍道。

赖亭湄脸上写着怀疑，「真有这么好吃？」

虽说环境跟台面都整理抆拭得很干净，但赖亭湄对小吃摊的环境抱有怀疑，故眉头一直是微蹙的。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南玮。」魏妈妈笑咪咪走来，「又带……」察觉差点说错话的魏妈妈改口，「要吃什么？」

「你要吃什么？」夏南玮以温柔的嗓音问。

赖亭湄在墙上的木牌菜单上来回看了两遍，「随便吧。」

夏南玮转头对等待的魏妈妈道︰「两碗米糕，两碗金针排骨……」

「我不喜欢吃金针。」赖亭湄忙道。

「那一碗金针排骨，一碗笋丝排骨。」

「我也不喜欢笋丝耶。」她又否定夏南玮的决定。

「不然你喜欢什么？」夏南玮语气有些不耐。

「都可以啊。」

「那排骨酥。」

「我不……」

「那你别喝汤了！」夏南玮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我又没说我不喝汤……」发现夏南玮脸色变得更难看，赖亭湄忙改口，「好啦，不然蛤蜊排骨汤嘛。」

「决定了喔？」再改打人了。

「决定了。」赖亭湄小声碎念道，「干嘛对人家那么凶？」

夏南玮假装没听到她碎碎念的对魏妈妈道，「两碗米糕，一碗金针排骨，蛤蜊排骨，再切五十元卤味。」

「你没问我要吃什么卤味耶。」赖亭湄瘪嘴。

「你不是都随便？」夏南玮很不客气的回。

好一碗被打了个包的赖亭湄唇动了动，没好气的往内走。

两人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走来前方的魏妈妈转头看了下聊天中的一对男女，对魏婕妤道，「南玮怎么那么多女朋友？还每天都带来这，是想干嘛？」

魏婕妤失笑。

这家伙的意图太显明，连她妈妈都发现不对劲了。

只是她不懂，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

「谁知道。」她佯装无知的耸了下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