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忽然下起小雨来。
周昂早上起来的时候,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意思。站在自家堂屋门口的走廊下漱口刷牙的时候仰头上眺,院前马厩上方的屋瓦,仿佛起了雾一般,屋瓦上的天空灰蒙蒙的,看得人莫名起了愁绪。
陆进早上起来搬了把小胡凳,就坐在厢房门口,盯着院子里的雨水看,那视线半天都不转动一下,看起来有些痴痴呆呆的。
昨天的两场酒,尤其是晚上的那一拨,让这孩子喝得晕晕乎乎的,回来躺下就睡了,到这会子感觉酒还没醒呢。
周昂收拾完自己,招手喊他过来,等他迷迷糊糊地跑过来站到跟前,周昂抬手去摸他的眉毛,又观察他的鼻孔,嘴里嘟嘟囔囔,“这……怎么就龙骨了?鼻张地气的话……就是说鼻孔大吗?废话他整个人就大啊,鼻孔能小吗?”
陆进一下子就被他给“观察”醒了。
“少爷,你怎了?”
周昂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说:“没事儿!就是提醒你一声,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是有人故意靠近你,甚至干脆劝说你投奔他,别管别的,先打一顿再告诉我。”
“哦。”
“记住了吗?”
“记住了,先打一顿。”
“善!”
…………
早饭罢,陆进披了蓑衣带上斗笠,去县祝衙门了。
周昂倒是并不急着出门,所以又等了一阵子,直到算着时间,外头的铺子应该是都已经开门营业了,他才也收拾停当,除了蓑衣斗笠之外,还有额外撑了一把伞,这才拒绝了陆春生说要送的建议,自己施施然出了门。
他上午当然是不需要去衙门的,吕家镇那边则是前几天刚去换过一批书,新的到手几天,还没看完,所以今天上午,他的时间属於另外一件事。
除了老天爷似乎有点不给面子之外,如今已经算是一切齐备。
搁在正常时候,天光早已大亮,街面上肯定早就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了,今天的雨虽然不大,但出门闲逛的人还是锐减。
周昂一路慢悠悠地到了崇光坊,找了家生药铺进去,从怀里摸出第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到桌面上,推过去。
“抓药!”
掌柜的拿起方子瞥了一眼,停下,扭头看着周昂,“客人,您这方子,是哪位先生开的?这……治什么呀?”
周昂笑眯眯的,道:“秘方,这是一部分药。”
“哦……”掌柜的拉长了调子。
这下子不好再多问什么了,摆明了人家不是看不懂方子,更不是看不出来这方子乱七八糟的,只是纯粹不想让药铺看明白罢了。
那就照方抓药呗。
按照周昂的要求,方子上列出来的名目,都按照要求的剂量,一样抓三份,但每一种的每一份,都得单独包起来。
到最后结帐,毕竟多费了些草纸,掌柜的多收了好几文。
随后拎了东西出门,周昂还特意施展了一个小法术,让这药包不至於被雨水打湿,然后,他找到第二家药店,走了进去。
如法炮制,只是换了第二张药方。
如是者三,他就凑够了自己所需要的所有药材。
而且他在三家药店递过去的方子,彼此有重叠,有不同,还贴心地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味自己胡乱添上去的药材——要的就是就算三家店攒到一起对照,也凑不出正确的方子来。
从第三家生药铺里出来,周昂预备好的褡裢里,已经装了满满一大包的药材,然后,他还特意又在崇光坊内小转了一阵,这才从南面出了坊门,却又顺着坊间大路往东走,一直到了万岁坊东面的正德坊,这才转道,进了坊门。
他前不久悄悄购置的小院子,就在这正德坊里。
这院子只有一进院落,屋舍也有些破旧了,但用心打扫过之后,没用的东西全都丢到厢房里,只把客厅连着主卧的这两间收拾出来,倒也宽敞舒服。
里面只有一榻、一席、一椅、一案,外加一只小火炉、一个小陶锅而已。
炭是早就预备好的,锅是新的且刷干净的,水也是昨天上午过来新挑的,周昂到了屋里放下东西,很快就升起了炉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