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在钱串子的眼里,此人的笑容真的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了,那是猫戏老鼠一般的得意,还不如刚才冷冰冰的面孔呢。
当然,丁小宁若是在的话,一定能理解他的感受。
只是,人在矮檐下,又怎么能不低头呢?钱串子连「黑玉蝶在外面卖就是四块,批发三块五一条」都不敢说,至於怨气,那是更不敢有了。
他只能苦着脸解释,「陈哥,陈大爷,我真没有这么多钱啊,我不敢骗您……」
「我有点生气了啊,你可真不够痛快的,」陈太忠脸一绷,「没钱去借啊,这么多年临看地独家买卖,你白做了?」
「我在临看,卖黑玉蝶没超过一千一条的时候,真的,」钱串子见此人有意为难,说不得涨涨价,事实上,他在看守所里卖,平时就是十五块一盒,一百一条。
可眼下情景不由人,他也只能涨涨价了,意思无非就是,大爷,我认栽了,两万买您这二十条,成不成啊?
「你卖给我的时候,是两百一根,还说要让小郎给我好看,你还摩拳抆掌地等着在一边叫好,是不是啊?」陈太忠的记性那不是一般地好。「那是您在小黑屋,进小黑屋的,身上都还有些钱,不像进了看守所,家里给的钱只会越来越少,」钱串子是真急了,眼见对方油盐不进,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了,「我那不是一时眼瞎吗?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别介,你继续,我无所谓啊,」陈太忠嘴上还是不肯饶人,「我都决定了,三天给你供一次货,做生意,那得讲个诚信。」
每三天就是五十六万?钱串子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不过,他还是不敢表现得太离谱,「陈大爷,我知道我错了,我改还不成吗?」
「不成啊,」陈太忠很坚决地摇摇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笑意,「你的能耐很大啊,看守所地,能向小黑屋地卖烟,这点钱算什么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头看看郭所长,「你说是不是啊,郭所?他的能耐,是很大吧?」
郭所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你弄死我算了,」钱串子眼见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终於也豁出去了,冷笑一声,「反正这辈子……我也活得够本了。」
「去你妈地,」陈太忠哪里容得了他充好汉?说不得抬腿一脚就踹了出去,「有钱不给,你还有理了?」
「我真的没那么多钱……」好半天之后,钱串子缩在墙脚,哆哆嗦嗦地解释,「我就是赚个辛苦钱,大头还是管教们拿了……」
「你放屁!」陈太忠终於拍案而起,「一个腰子值五万,一个脾脏,怎么也得……五万吧,你身上都长了俩,还有角膜,骨髓,我***就把你拆开卖了,让你也知道知道,跟你陈大爷嚣张的下场!」
说完,他就坐了下来,转头看看郭所长,「郭所,给他办个保外就医,得多少钱,我出了!」
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郭所长、小董和钱串子全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郭所长才发话了,「陈科长,这种事情,你得问别人,我们做不了主的。」
「这么说也行……」陈太忠笑嘻嘻地点点头,手指钱串子,「你挺能的,真的挺能的,你没钱?没事,我找你家人要去。」
钱串子一听,可是真的傻了,他承受不了这种威胁,真的承受不了。
一般而言,只要是个人,就有那么几分人性,区别只是多与少而已,罪犯也是人,尤其在号子里蹲着的这种,对家人,谁会没几分歉疚?
就算没歉疚,也多少要有那么个把两个牵挂的人吧?极端的例子不在此列。
再者,犯人是没有经济来源的,他们也劳动,但那只是改造,思想和肉体上的改造,当然,也有学习生活技能的意思---总之是没有发钱的道理。
那么,他们想在号子里生活得好一点,也全凭家人的支持了,监狱里的方便面和火腿肠是很贵的,而且,家里人不帮着上下打点的话,像钱串子之流,也混不到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