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纷纷扰扰的,一晚上真的是不得安闲,最后还是陈太忠不敌这些电话,拿出了终极的杀手铜一有中央领导下来,我忙着接待呢。
这方法真的很管用,但是却又引起了另一拨人的关注,这个群体的层次就比较高了,比如说潘剑屏的秘书赵丹青就打来了电话,陈主任,有人说你在接待中央领导?
手机厂的那点事儿,陈太忠这么回答,反正涉及有关部门,消息再灵通的人也可能变成聋子和瞎子,他不怕被戳穿。
陈太忠发誓,这个夜晚,绝对是他步入官场之后,最忙乱的一个夜晚,比朱秉松倒台、段卫华离开凤凰,甚至比蒙艺离开天南还要混乱的夜晚,可以与之比肩的,大概就是黄老发话,甯家掘了黄家祖坟都无所谓的那个晚上了。
这一晚上煞是难熬,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日子,更是难熬,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了单位,不等他去排队,赵丹青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潘部长要你过来一下。陈太忠一头雾水走进潘剑屏办公室,发现领导正拿着报纸看,见他进来也不搭理,在潘部长这里,陈某人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这种待遇了。
不过,部长大人却也不是有意为之,他细细地看完一个版面之后,又前后翻两翻,这才抬起头看着对方,手指一篇报道,「这个稿子怎么回事?」
陈太忠已经看清楚了,就是那篇「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文章,上面注明文明办供稿,他沉吟一下点点头,「是我让写的。」副部长窦革命提醒他发稿子,而稿子的校验是郭建阳,这都是他可以解释的或者推脱的,但是陈某人不是那种人,他从来不会逃避责任。潘部长沉吟片刻,才沉声发话,「措辞……严厉了点吧?」
「略微有一点,」陈太忠点点头,继续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然后他就想起了窦社长的意思,「不过,好久没在报纸上发稿子了,我觉得……嗯,请您批评我吧。」
「批评你……」潘部长扬一扬眉毛,低声地嘀咕一句,又沉吟片刻,「嘿,批评你什么?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人提醒你写这个稿子?」
咦,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陈太忠这下是真的不懂了,他的本意,是真的不想把窦革命扯出来,不过转念一想,刘爱兰和秦连成都知道这是窦社长提醒的,想必也不好瞒得过老潘。「是窦社长提醒了一下,不过没让我写成这样的措辞,」他点点头,心说我得对得起老窦的心意,那么就大包大揽吧。
「我说嘛,」潘剑屏点点头,冒出这么一句来,接着又挥一挥手,「行了,我就是问你这个,既然你要发系列的稿子,下一篇控制一下措辞。」陈太忠满头雾水走了出来,他实在有点搞不清,潘部长把自己叫过来的用意,难道说,老潘真的只是想问一问,是不是窦社长提醒的我?这个味道,真的是有点搞不懂啊,他一边琢磨,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他有心问一问秦连成吧,觉得有点不合适,想问一问郭建阳,又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一一做领导的还要问计於下属,传出去容易被人笑话。
其实他很确定,自己要问李大龙的话,十有八九能得个答案出来,那家伙的思路宽广得吓人,然而,他可能去问吗?嘻,静观其变吧,他想像了几种可能性之后,就将此事丢在了身后,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大不了见招拆招。接下来,他又有一个会,是省林业科学研究所邀请的,关於城市生态环境的研讨,严格地说是省林科所下属的一个苗木公司运作的,以陈太忠的想法,是这个三产公司想插手城市绿化这一块,这勉强跟精神文明建设挂得上钩。
不过不管怎么说,省林科所承担了林木改良、生态系统分析和管理等重任,从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上讲,这个单位也不能忽视。反正陈主任被各种会议所包围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像这个会,就是不甚重要的,所以他在会议中,手机都没有设置成震动,只不过将铃声调低了一点。
大约在十点左右,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一个有一阵没联系的事儿,省委党史办主任张晓文一一两人同在省委,来往却很少。张晓文是正厅高配的主任,陈太忠想不出此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不过还是走出会场接起了电话,心里却不无猜测:老张不会是想谋实职了吧?
事实证明,他这猜测有点多余,张主任笑吟吟地跟他打个招呼,得知目前他不在省委之后,就单刀直入,「陈主任,今天在报纸上看见一篇文明办的稿子,写得铿锵有力,不错。」这党史办的性质,前面说过不止一次了,都是些失势了的闲人,正因为是闲人,大家没事就泡杯茶拿份报纸打发时间,所以张晓文能比较早地关注到这篇文章。你怎么想起来跟我说这个了?
陈太忠是非常地不解,不过想一想,张晓文虽然闲得蛋疼,想必也不会没事就撩拨我这个较为红火的处级干部吧?於是他就耐心地哼哼哈哈,「倒也没啥,我们就是觉得,精神文明建设,到了非抓不可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几句寒暄之后,张主任单刀直入,「这接下来,文明办又该有点大的动作了吧?嗯……我就是好奇,打听一下。」明白了,陈太忠顿时就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了,潘部长为什么一大早就把自己叫过去,这就是症结所在啊。窦部长说得没错,文明办最近的宣传,有点跟不上去,可搁在旁人眼里,这就叫偃旗息鼓,不成想就在今天,啪地一声,又是一篇措辞强硬……咳咳,措辞较为强硬的稿子见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