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限是区里给的,这个名单在拍板之前,也得让领导过目一下一做事先做人,万一领导还有自己中意的人选呢?
所以这个晚上,陈太忠是格外地忙碌,这些人他是真的不想见,但是不见就脱离了群众,也容易让自己人寒心,所以他还得接待。
七点半的时候,牛晓睿来了,她最近一直在做北崇的稿子,本来今天是在朝田的,猛地听线报说,北崇这边砸了临云气象站,她抓了个车就往这边跑--估计又是大新闻。
牛总编来了,陈区长的处境就好一点了,不管谁来汇报情况,发现区长身边有一个美女在坐着喝红酒,都不能待得时间太长。
「你好像在利用我啊,」看到小岭乡的皇甫书记只呆了五分钟,就仓促地离开,牛总编有点明白了,她端着酒杯晃一晃脑袋,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不是朋友之道。」
「你是指望从我这儿挣钱呢,说什么朋友?」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的朋友都在老家,来恒北我是做事的……也没想结交什么朋友。」
「我真的比雷蕾差很多吗?」牛总编轻啃一声,猛地掀开一张底牌。
「那个哈……那个啥,你这纯粹胡说,雷记者冰清玉洁,我很尊重她,」陈区长脸一绷,沉声回答,心里却是暗暗地纳闷,我跟雷蕾的私情,在天南也没几个人知道--你不要太放飞自己的想象力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牛晓睿的嘴角扯动一下,不屑地笑一笑,「那是在天南,没人敢说你,在省外……大家可以随便猜测。」
「你知道是猜测就好,」陈太忠瞥一眼她白皙的小臂,眼睛的余光又扫到了她圆润而突出的锁骨,禁不住抬手灌一口啤酒,重重地咽下,「谣言止於智者。」
「但是我觉得不是谣言,」牛晓睿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那是细长的女士烟,她慢悠悠地点燃,「你有这个魅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太忠眉头微皱,「我都怀疑你耶鲁大学的身份,你连王泰信都不认识……不要怀疑谣言的杀伤力。」
「九二届商学院的王泰信,东南亚王家,我知道,还是甯瑞远的同学,」牛总编轻描淡写地吐个烟圈,「是我的校友。」
千百度了一下吧?陈太忠心里暗哼,「那回头我介绍你俩认识一下。」
「当然可以见一下,我九三年才入校的,很仰慕这师兄,你不会吃醋吧?」牛晓睿微微一笑,「雷蕾可是比不上我。」
「你比不上她,虽然她不是国外镀金回来的,但是她是个好女人,」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又轻叹一声,「我认识她的心性,是在一起高速路的车祸中……她浑身都淋湿了,也不肯跟老人和孩子抢座位。」
「我也做得到,」牛晓睿狠狠地灌一口红酒,「包括她在床上能做到的。」
「红酒不是你这么喝的,」陈区长笑眯眯地摇摇头,「你这样喝,品不出红酒的味来,还容易醉……其实你已经醉了。」
「我就算醉了,也比她强,不信……,咱们进屋比划两下?」牛总编醉眼朦胧地发话,「我才是女人里的女人,你的眼光,真的太短浅了。」
「你是名器吗?」陈区长笑眯眯地发问。
「名气……嗯,那是什么?」牛晓睿茫然地发问,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刘望男那么流氓的。
「有人按门铃,你去开门,」陈太忠也懒得多说,牛晓睿再怎么不好,总有一点好处,她在自己身边,旁人一看到美女伴着区长,就不好多打扰。
这次来的是浊水乡的党委书记蒋双梁,陈区长跟他可不是很熟,「老蒋,这马上八点了,你不给我留点夜生活的时间?我还年轻啊。」
「这个那啥,明天要上报名单了,」蒋书记干笑着回答,他其实算得上是隋彪的人,刚才也去隋书记那里拜过码头了,此次来,不过是敲定一些事情,避免无事生非,「这不是就过来……跟您汇报一下?」
「都让你们自己定了,还跟我汇报什么?」陈区长一摆手,这话他今天晚上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愣,「赵印盒什么意思?」
赵印盒是浊水的乡长,以往的浊水乡,跟陈区长接触得更多的是赵乡长,陈太忠当然要奇怪,今天怎么不见赵乡长。
「赵乡长最近有事,他表示人事上的事情我多考虑一点,」蒋双梁笑眯眯地回答。
「这个名单你可以推荐,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同时也意味着责任,」陈太忠才没兴趣了解浊水乡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很直接地表示,你别以为这是完全的好事。
强调了这个,他就打算撵人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就是,清塘村的治保主任季二娃,在下午通知隔壁小蒋村雷阵雨消息的时候,胳膊和腿对摔断了,」蒋双梁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能算工伤隋书记也这么认为。」
治保主任……工伤?陈区长琢磨一下,觉得要求似乎有点那啥村治保主任的工伤,了不得也就是乡镇去管,你报到区里,是个啥意思?
更别说,蒋双梁还先拽出了隋彪,这让陈太忠分外不满意,不过……既然是通知隔壁村子的时候发生的,「情况你跟我介绍一下。」
这也没啥可介绍的,小蒋村原本是有三部电话的,除了村委会还有两户人家装了电话,不过昨天的大风把杆子吹倒了,三条线全断了,而电信局受损严重,顾不得修那个地方。
待又接到雷阵雨警报之后,乡里想通知小蒋村,而清塘村离它最近,村长说我还要在村里通知大家,季二娃你去一趟吧,然后,季二娃回来的路上,看天色不好,他又着急赶回家,结果就悲剧了。
「这样啊,」陈区长点点头,如果是这种情况,区里倒是可以过问,他也就懒得考虑隋彪的因素了,「首先要保证治疗,人送到哪儿了?」
「送到县医院了,一千五百块的押金还是乡里垫的,医院说,得差不多三千块才能治好,」蒋书记郁闷地皱一皱眉头,「关键是他要养三个月,得有人看着不说,家里也缺劳力,长骨头还得吃好,他希望乡里给点营养费和补贴。」
这才是最头疼的地方,浊水乡并不富裕,出三千块的治疗费用,已经是很咬牙了,而且他这是自己摔伤的,跟乡里再要两千,蒋双梁也不好说给还是不给。
「先带我去看一看人吧,」陈区长放下酒瓶站起身来,他已经腻歪了别人一直上门,正好借此机会去看一看伤者。
季二娃躺在床上,也是禁不住地长吁短叹,他今年三十二岁,正是最棒的劳力,他心里这个烦躁就别提了,什么时候我连路都不会走子?
他的胳膊和腿的骨折,都不算很厉害,起码不是开放性的,关键是他直接滚倒到山路下,头脸胳膊腿还有大面积的抆伤,由於他当时跑得比较快,有些划伤还特别深。
送到医院来,首先就是清创、消毒和缝合,还要注射抗生素,防止化脓感染,这一块就要花不少钱。
他心里烦,偏偏他的老婆还要在一边念叨,「他爹,你说乡上能给咱们点钱吗?」
「我怎么知道?」季二娃重重地叹口气,「几百块钱估计是能给一点,多了不好说。」
「那只够你营养费的,马上就是双抢了,这么一搞,咱大棚也弄不到了,」他老婆一边细细碎碎地念叨,一边流眼泪,「娃还要上学……你说你这个治保主任有啥好干的?」
「我要那营养费做啥?一天两顿棒子面儿糊糊,我骨头照样能长好,」季二娃心里这个烦,「省下的钱买了吃的,招待帮忙的,娃儿的新书包,下学期我再给他买,穷人家的孩子,不能总惯着。」
「那咱的大棚呢?」他老婆气呼呼地回答,季二娃有一身好力气,还会点泥瓦活儿,才说农忙之后,来城里干上两个月,其他的再借点凑点,就可以租大棚了,至於说大棚里种点啥,也得靠季二娃一双手去挣。
要不说这农村,一个壮劳力就是顶梁柱,家里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往小康发展,这个非常关键
现在这季二娃家里,就相当於是天塌了。
「别人都知道要下雨,就你傻不啦叽地要去,」他老婆叹口气,「乡上通知……出了事儿,乡上就不管了。」
「这不是住院费就是乡里掏的吗?」季二娃满脑袋的绷带,还要跟老婆辩解,「就算乡上不通知,咱就不该守……,守那啥助了?」
「这话说得在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