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家的出身不是很显赫,但是一门七兄弟个个争气,投靠的还是不同的阵营,简而言之,有亲蓝家的,有亲黄家的,还有亲一号的,也有亲计划委这位的。
但是既然姓紫,大家都要把他们看做一家人,紫家的势力在基层极广,虽然没什么强力人物,但是省部级的领导里,跟紫家有直接亲缘关系的就有两位数--还有在部队里的。
这是一个很低调的家族,但确确实实地是个家族,一旦有人真的注意到他们,绝对会为他们的影响力所震撼。
所幸的是,上面并不缺明眼人,有首长注意到了这个,虽然不好明确表示打压,但去……总还是要打压的。
然而还是那样,打压是指政治和军事上的影响力,商业上的真无所谓,想赚钱那你去赚就好了--很多开国元勳的子女,也走了这条道,赚钱好说,别谈政治。
陈太忠收到的是这些消息,知道这个局面不好应付,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这油页岩就是场闹剧,就算花落别家也真的无所谓……以为我北崇就抢不过来了?
但是听到李世路的话他心里还是禁不住一凉,原来这出戏怎么唱,还是要看京城的调子,人家能直接空降下来法人!
空降下来法人都无所谓,关键是听这调子,确实是要把油页岩往烂里做了,陈太忠果断地表示「那他们折腾吧,我绝对不掺乎。」
「但是咱们可以短他们的路,」李世路在等待陈区长的时间里,也积极地开动了脑筋,「想要项目落地,就要考虑基层的影啊……太忠哥你在阳州的影响力我是信得过的。」
「他们爱谁是谁吧,」陈太忠冷冷一笑「紫家觉得自己能耐,空降下来试一试水吧。」
我都没说紫家呢,你怎么就知道了呢?李世路先是微微一皱眉,随即就想到,跟自己对话的人,终究不是一般人,於是也淡然处之,「我就是这么一说。」
「我也就是这么一听,」陈太忠淡淡地回一句,就吩咐一下晚上的菜单然而事实上,他心里是绝对不平静的。
可是更考验人的事情还在后面,约莫是七点钟的时候,阴京华打来了电话,「太忠,最近忙不忙?」
「阴总是稀客,」陈太忠干笑一声,「不忙,闲得很,有空来北崇吃娃娃鱼……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太忠,咱都是老兄弟了,你说得这么客气,有意思吗?」阴总老大的不满意了。
「最近有点闹心事,正烦着呢,」陈太忠笑一笑,也不欲多说,「老哥有话你说。」
「二叔最近事多,没联系你,」阴京华先表明态度,「不过黄老一直挺关心你的,前两天见了周瑞,他还说你在阳州干得不错……嗯,老人家很欣慰。」
「马马虎虎吧,」陈太忠干笑一声,又叹口气,「基层的事儿实在太多,今天稻田又出了传染病,跑了一天,累坏了。」
这就是要挂断电话的前兆,陈某人跟阴京华关系尚可,不好挂得太匆忙,阴总一听当然明白,於是也不扯那些没意思的话了,「听说你打算上油页岩项目了?」
「这才是胡扯,」陈太忠断然否认,「我一直等着黄二伯帮忙呢,反正区里小事也多,等忙完了这一阵,去京城找你喝酒。」
「嘿,最近好像有首长要去你那里吧?」阴总干笑一声,「听说有人打算递资料,你抓紧吧,不努力的话,项目没准就落到别人家了。」
「随便他们折腾吧,我兴趣不大,」陈太忠有气无力地回答,听起来很有点意兴索然八百年不打个电话过来,这时够打电话,估计不是什么好路数,「老哥你还有什么事?」
「真的兴趣不大?」阴京华听得就愣住了,「我说,落到花城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大不了我重复建设,」陈太忠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又干笑一声,「这不是还有黄二伯吗?有他支持,我可是不着急。」
「要是二叔希望你去争取呢?」阴总终於翻开了底牌,「你去不去?」
「这个项目会搞成什么样子,你心里也有数,」陈太忠叹口气,「我做事一向追求完美……,烂尾工程,咱真丢不起那人。」
「谁说这项目一定会烂尾了?」阴京华可是急了,直接就发问一这个项目烂尾的可能很大,但只要是做项目的,没谁会憋着劲儿把项目往烂里做。
「看,你也知道有烂尾的可能,」陈太忠也没兴趣说下去了,他笑着发话,「老哥,要真是黄二伯的意思,他就给我打电话了,咱不带这么扯大旗的,小心我跟二伯检举你哈……回头来北崇,咱们好好聊。」
「你不信,可以打电话给二叔嘛……」阴京华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他叹口气,无奈地看一眼旁边的黄汉祥,「这家伙挂了,还说我扯您大旗干私活。」
「唉,」黄总听得叹口气,好半天才哼一声,「这种事儿他不联系我,是心里有怨气命……算,找个地方喝酒。」
「那这事儿怎么弄?」阴京华能理解黄二叔的无奈,原本是要帮着陈太忠搞这个项目的,不过这个项目有点大,暂时不能盈利的前景,也让人比较难说话,而黄总的性子比较粗疏,就将此事暂时丢到了一边。
这次是有人看上这个项目了,托人来关说,黄汉祥有不得不帮忙的理由,但是令人挠头的是,京城人想下去做项目一一起码在建设的时期,要撇开北崇人。
而且那边都打听清楚了,北崇区说话算数的,是区长而不是区委书记,而这最年轻的区长,还是黄家力棒的新秀一一事实上,他们知道这个项目,都是因为陈区长规划做得不错。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个项目能在北崇落地是极好的,自家占了大头,多少也给北崇留点米,尤其是有黄系人马在地方上保驾护航,这个工程就没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有点一厢情愿,黄汉祥一听就知道,陈太忠十有八九不会答应,他跟小陈接触得不少,非常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事力求完美不说,关键是为人很正。
当然,陈太忠作风比较糜烂,管不住裤裆,这是一个令人诟病的缺点,但是谁没年轻过?而且小陈对女人从来不用强,都是讲个你情我愿--前一阵新华北报上登了一则绯闻,黄总也听说了,但接下来的调查结果证明:小陈根本没动窝边草。
所以黄汉祥不想打这个电话,他是极看重面子的主儿,有个许诺在前,这是食言而肥,他又担心小陈直接顶了自己,所以就拖着不办。
可现在那边催了,又有小道消息说,陈太忠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不说京城里有人打探类似消息,起码阳州市党委书记李强就表示,北崇那边在考虑,未必能保证配合。
黄汉祥一想就明白了,陈太忠找别人打听消息,而不是找自己落实,这原本就体现出了一种生分--或者,小陈已经听说,黄家这边要默认支持这个项目了?
总之,以黄汉祥的性子,他原本就不支持这种赤裸裸地损公肥私的事,真不想打这个电话,但是马上要开大会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交换很多,人家要黄家的支持,也不是白要的,肯定会有一些回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黄总的身份也不能例外,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让阴京华打这个电话,至於说对面的回答,也是他想像得到的,这一刻,他也是百感交集。
「还是回头我打个电话吧,」黄汉祥听到阴京华如此问,只能悻悻地嘀咕一句,「他妈的,这张老脸算是掉得没边儿子。」
「太忠也太不懂得变通了,」阴总附和一句,「还是太年轻气盛。」
「所以说,年轻就是好啊,」黄汉祥站起身往外走,嘴里继续爆粗口,「尼玛,要是我年轻三十岁……再跟我说顾全大局,我也会顶回去,问题是现在装不了嫩了。」
黄总能拖,但是黄和祥不能拖,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二哥,陈太忠那儿到底什么态度,怎么还有人跟我说,他在打听油页岩的法人呢?」
「昨天小阴让他顶了,实在不行,我豁出去这张老脸,飞一趟恒北,可以吧?」黄汉祥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他是有点怕自己这个弟弟,「这马上就安排人买机票去。」
「这家伙怎么这么犯拧呢?」黄书记一听,也是老大的不满意,心说我这个二哥的领导能力,也太差了一点,连下面混小子捣乱都搞不定,「行了,不用你去,你把他号码给我,我给他打电话。」
「哎呀那可太好了,」黄汉祥一听,登时就长出一口气--估计你在嘲笑我管不住下面人,那这个钉子,就由你碰去吧。
当天下午,陈太忠带着刘海芳视察在建的新候车大厅,这原本是葛宝玲手上的活儿,后来孟志新还没来得及拿到这块,就出事了,刘助调现在身份还没扶正,陈区长有必要陪着她来一趟。
视察完之后,两个区长谢绝了交通局的留饭,来到了陈区长的小院,不成想才一进院门,手机就响了,廖主任接起来问一声,将手机递给领导,「他说是你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