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的,陈太忠皱着眉头摇摇头,这个难题,他也感觉有点无解,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也买过死泥鳅?”
“买过,娃娃鱼也吃,别死太长时间就行,这东西的胃口其实很好,”养殖户讪讪地回答,“关键是活物儿太贵了。”
看着藏在池子暗处的五条娃娃鱼,陈太忠黯然地摇摇头,经过这半年的养殖,北崇的娃娃鱼普遍长到了一条八九两,再有半年的话,差不多可以达到斤半左右,这时候就可以销售了。
娃娃鱼最好卖的时候,也就是两斤到四斤,一个是上肉快,对养殖户划得来,一个就是市场承受力强,两斤的娃娃鱼,就算一斤八千块,两斤也才一万六。
但是五斤的娃娃鱼,光是买鱼就得三四万,而且这么大的娃娃鱼,也不是五六个人能吃得下的——努努力也能吃得下,可别的菜吃不吃了?
当然,要说浪费甚么的现象,确实存在,不过这种贵重玩意儿,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浪费的,所以总而言之,两斤到四斤的娃娃鱼,市场上最好卖。
再有半年就能见利润的娃娃鱼,目前半死不活地在那儿趴着,身上还有大小不等的溃疡,陈太忠看着,也替养殖户心疼。
说不得,他丢点仙力过去,嘴里叹口气,“我说老乡,这明明是个金贵东西,你不能这样乱养啊,等我们收鱼的时候,是要检测的,体内抗生素超标,是要降等级的。”
“牠吃的比人都好了,”养殖户愁眉苦脸地回答,“我家隔个三五天才见个荤腥儿,它隔两顿不吃肉就不行。”
这也是北崇的现状,在北崇的很多地方,农闲季节还是一天只吃两顿呢,这家养得起娃娃鱼,按说条件是不差的,可也是三五天才能吃顿肉,不是吃不起,是舍不得吃。
“等级定得高一点,什么钱也挣回来了,”陈太忠抬手拍一拍养殖户的肩头,“养这玩意儿,利润已经不低了,你也要学会适可而止,多喂牠点好的……钱哪里挣得完?”
“手一松,一条鱼就能多出一个人的口粮来,”养殖户愁眉苦脸地回答,农村的人,口粮费用也不高,自家养的和地里长的,不过如果卖钱,就算去镇子上卖,也不愁卖个四五百块钱出来,“能多挣点,谁愿意少挣?”
“你这个投资理念有问题,”陈太忠继续教育他,“现在有闲钱的人搞投资,首先要考虑的是保本,能保本之余,赚得越多才是越好……你先要考虑本钱,不能鸡飞蛋打。”
“可保本的时候,我也要考虑多赚嘛,”养殖户狡辩,“像这喂活物儿的,按说是最安全的了……半死不活的,应该是也可以吧?”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他想到瘟死的猪羊,村里人都要细细加工之后吃掉,一时间也有点理解这种心态了——浪费是可耻的。
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像卢天祥,好歹也是北崇首富了,在自己家吃饭,饭菜也简单得很——招待陈区长的猪头肉都是现买的。
他相信,卢总在陆海应酬的时候,手笔也不会小,但是回家关上门,该节俭的还是要节俭。
我可怜的北崇子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沉重的包袱呢?陈太忠轻叹一口气,“我理解你急於赚钱的心态,但是这么大的投资,娃娃鱼养殖又是新生事物,咱首先还是要求稳。”
“赚得慢一点不怕,只要咱天天在赚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就会有赚不完的钱,等你摸熟了养殖的门道,再考虑怎么才能多赚,会更合适一点……你说呢?”
“陈区长你这是金玉良言,我知道,”养殖户叹口气,往后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烟袋端了起来,一边往手里的烟锅子里塞菸丝,一边发问,“陈区长你看这是啥?”
“北崇卷菸厂都搞起来了,你说我知道不知道这是啥?”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菸叶是我自己种的,”养殖户慢吞吞地将菸丝塞好,把烟锅子递给陈太忠,“来两口?”
“算了,这个味儿我有点受不了,”陈太忠不动声色地摸出自己的烟,散两根出去——陈区长不是个有洁癖的,但是……那烟嘴你不知道吧嗒了多少年了,让我抽两口?
“我种过菸叶,也种过苎麻,”养殖户将陈区长散的烟往耳朵上一别,慢条斯理地点着了自己的烟锅子,美美地抽了两口,才缓缓发话,“也赚过点钱,所以……对该怎么赚钱,我心里有自己的账。”
“政府的政策不长久,我只能抓我眼睛看得到的,”他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身子往下一蹲,“如果陈区长你能在北崇呆十年,这娃娃鱼,我天天喂他们活物也无所谓,我自己也能养泥鳅,因为我信得过你的政策,但是……你能呆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