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江搂着宁未央的腰,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也如宁未央方才一般,足尖踏在山道树木的枝叶之上,转瞬便消失不见。默子轩大叫一声:“未央!”纵身便要追去,眼前人影一闪,两股剑风闪电一般向他胸前刺到,却是星无邪与寒沉雪双双出剑,向他攻来。默子轩心中又急又痛,一心想去追赶月风江,却被他二人拦住不得脱身,长啸一声,长剑一摆,与星无邪二人斗在一处,剑剑都是只攻不守,势若疯虎。
默子轩剑法武功虽然高强,与当日的宁未央不相上下,但也只堪堪敌得过一个宁未央,怎能同时敌过冰焰教两大护法,加之他心中痛苦难当,只攻不守,於自身几乎全然不顾,周身空门大开,肩上又受了剑伤,十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又多了几条血口。寒沉雪的凝冰剑与星无邪的乌追剑,便如两条毒蛇,将他缠绕其中,他苦苦支撑,绝不后退求饶,只是二十余招过后,已渐渐不支,侧身闪过了凝冰当胸一剑,却再躲不过从腰侧刺来的乌追,一声闷哼,乌追剑已刺入他肋下。因为方才月风江有言不必杀他,是以星无邪也并未使出全力,剑尖刺入他身体,便即停住,拔剑而出,默子轩肋下血如泉涌,此时他一身白衣几乎全成红色,摇摇晃晃,双眼血红,却强自支撑,不肯倒下。星无邪点点头道:“不愧是风雷堡的少堡主,果然有几分骨气。难怪……”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向寒沉雪点一点头道:“走。”两人同时回剑入鞘,飞身而去。
默子轩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空山密林之中,再想追去却还哪有力气,脚下一软,终於坐倒在地,想到宁未央,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此时魔教众黑衣人都已退去,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崆峒派弟子的屍体。其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这片瑰丽的石岩之上,好像鲜血一样艳丽夺目。寂静的空山之中,只有他伤心欲绝的哭声不住回响。
斜阳之下,有两个人的影子在岩台上缓缓拉长,慢慢来到默子轩身边,正是默少英和欧阳云倩。他二人刚才在那断层之上,眼见默子轩被魔教四大护法围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欧阳云倩想要下去相助却被默少英死死拉住。两人本以为默子轩此番必死无疑,却不想魔教的人居然没有杀他。他二人藏匿在岩台之上,是以默子轩他们的说话一点儿都听不见,只是见到宁未央本是要杀默子轩,却忽而一跤摔倒,虽是心中大感奇怪,却百思不得其解。
默少英走到默子轩身边,看他满身是血,涕泪交流,伸手拉他,却沾了一手血污,皱了皱眉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默子轩恍若未闻,仍是坐在地上,嚎哭不止。默少英心道:这位堂兄真是枉为风雷堡的少堡主,瞧他现在那副模样,哪里有一点英雄气概。偷眼看了欧阳云倩一眼,见她也是秀眉紧锁,心下暗喜道:这下倩妹也总算见到他的狗熊样了,想必也在痛悔怎么会对这样的人芳心暗许。
正自想着,忽听有一人朗声说道:“这位小哥?为何哭的如此伤心?”抬头一看,只见从那岩台边缘,竟然缓步走来了几个道士模样的人,当先一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着一身祥云飞鹤的道袍,手中执了一柄拂尘,双目炯炯,盯在默子轩脸上。默子轩仍是没听见般,也不理会,倒是默少英向那道长施了一礼,道:“我大哥想是受伤过重,失了心智,道长莫要见怪。敢问道长如何称呼?”那道人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贫道乃是这崆峒山的玉真子。”默少英容色一整,又重新施了一礼,道:“原来前辈是玉真子道长。晚辈默少英,这是我的堂兄默子轩,还有这位是从前飞龙堂的欧阳姑娘。”
玉真子点了点头,看着默子轩道:“贫道闭关修炼,不想魔教竟然在此时节偷袭我崆峒派,我派各门弟子疏於防备,死伤惨重。”叹了口气,又道:“我方才出关,刚好见得这位默少侠不畏强梁,一人独自与魔教的恶徒拚斗,贫道拚命赶来,却仍是冲了一步,所幸默少侠虽是受伤,却并无性命之虞。”言罢来到默子轩面前,纳了一颗丹药在他口中,将他扶起。
默少英见这玉真子对默子轩甚是关怀,心下冷笑:这牛鼻子老道真是看错人了,人家想帮的人不是你崆峒派的弟子,而是那个魔教的妖女,现在却反而被你敬若上宾,真是好笑啊好笑。虽如此想,但知此事关乎风雷堡声誉,是以也不能说破,只是在旁赔笑应和。
欧阳云倩看着遍地屍体,恨恨的道:“魔教近来益发嚣张,竟然连崆峒派也敢来犯!”玉真子叹了口气,眼望群山,缓缓的道:“下月十五,将会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共商铲除魔教之大计。我想,距离与魔教决一死战的日子,应该已不远了。”
这是一座靠山的小楼,独门独院,院里种着很多桃树,现在都开满了粉红的花。这小楼的主人是一户财主,他们本来绝不让月风江进来,但月风江随随便便挥了一剑,把他家门前铜狮子的脑袋削掉了半个,这财主一家上上下下,脸色都比土还黄,哆哆嗦嗦的请他二人进来。月风江揽着宁未央径自上了楼,只说了一句:“我要最好的酒,二十个菜,酒菜上齐了之后,你们通通给我出去,随便到哪里打尖,不许让我再看见一个。”说完扔了一锭金子下去,抬脚上楼,进了一间最宽敞的屋。
他以内力帮宁未央调息,然后扶她在床上睡下。推开窗子,今夜月色很好,从窗户望出去,便能看见黑黝黝的崆峒山。
他忽然很后悔,方才没有杀了默子轩。以他的行事,本不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