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金华抱着爷爷的屍身痛哭,看着指指点点围观的众人,只觉得无比的茫然与绝望。
爷爷客死他乡,身上只剩下一些琐碎的铜板,她该如何去做?起码,要先葬了爷爷再说……或许,可以找地方将自己发卖了?
模糊的视野里,陡然出现了个身量不高的女子,那女子蹲下身用有如黄鹂般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金华吸了吸鼻子,老实道:“殷金华。”
“几岁了?”
“八岁。”
“哪里人?”
“皖北。”
“哦……家里可还有别的亲人?”
殷金华哭道:“没了。奶奶早早过世,父亲一死,母亲便跑了,只剩下我跟爷爷。”
她吸了吸鼻子,抆拭了下眼泪,视野变得清晰,眼前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明眸皓齿的女子。
那女子展颜一笑,突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跟着我可好?”
明明很伤心,明明很绝望,偏偏眼前女子的笑容清澈纯净,有如这夏夜里的清风一般,让人舒适。
殷金华本能地信任了眼前的女子,点头道:“好。”
女子便是符芸昭,她站起身,冲着身后的费景庭招招手:“景庭哥哥,你快来帮忙。”
费景庭叹息了一声,走到身前低声说道:“多事……给一些大洋就是了,带在身边你来照顾?”
他一个大男人,带个十七岁的符芸昭好似带女儿一般,这回又多了个更小的,他还要修道,还要忙活一些杂事,哪里有时间照顾小女孩?
符芸昭却不在意地笑道:“就当日行一善啦。”
事已至此,费景庭自然不会驳了符芸昭的脸面,冲着四周拱拱手说道:“哪位可知道附近哪里有棺材铺,烦请告知一声,起码先把老人家安置了。”
有热心的汉子言语一声,随即自告奋勇地跑去找棺材铺,没一会儿便领着个富态的老者赶了回来。
那老者身后还跟着一辆驴车,驴车上拉着一口棺材。
老者看了眼情形,拱拱手说道:“哎,也是可怜啊……在下是周记棺材铺的老板,听闻此事,先行备了一口棺材,客官若是不满意,回头可以再行挑选。”
费景庭与老板见礼,寒暄两句,随即说道:“老板,我也是刚到津门,暂时还没地方落脚。这停灵……还得请老板帮忙。”
这种事费景庭也是头一遭碰到,根本就不懂该如何操办。
老板说道:“这好办。选了棺材,可以放到城外义庄停灵,要是客官嫌远,也可以找个破庙。”
“哦,那就麻烦老板帮忙操办了。”说着,费景庭一抖手,塞过去十块大洋。
老板顿时高兴起来,强忍着喜色道:“客官尽管放心,白事没人比我更懂了,回头保证办得体面。”
“如此就好。”
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急着去宾馆投宿了。费景庭带着一大一小俩小姑娘先行去到棺材铺里,选了口适宜的棺材,又雇了骡车送到义庄里。银钱还剩下一些,老板便建议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事。
费景庭从善如流,不过和尚就算了,正好天妃宫里的道士们日子不好过,正好将这斋醮的活儿交给他们。
此时办妥,费景庭便要带着两个小姑娘回返宾馆。
不料,殷金华却摇头道:“我,我就不去了……我要守着爷爷。”
费景庭与符芸昭对视了一眼,亲孙女给爷爷守灵,这没毛病。问题是殷金华才八岁,谁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义庄里?出了事儿怎么办?
不放心,自然就得留个人陪着。你说是留下费景庭还是留下符芸昭?
费景庭正为难呢,就见符芸昭眼珠乱转,道一声:“我先出去下。”随即便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面色清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着费景庭点点头。
这是小白蛇吧?
费景庭愈发羡慕,凭什么好事儿都让符芸昭给占了?自己怎么就没这好运气呢?
得,此事便算是解决,费景庭嘱咐几句,留下小白蛇看顾殷金华,便带着符芸昭去了宾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两人吃早饭时商量了一番,便兵分两路。符芸昭去照看小女孩,费景庭则要赶忙找个落脚的房子。
习练天目术之后,费景庭记忆力大增,许多课本上的知识都能回想起来。就比如他如今就知道,过不了多久这津门就会城头变幻大王旗,皖系、直系、奉系军阀轮番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