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大亏的保安队长不敢大意,这回带足了人手,足足一百多号人,七十多条枪。
燕双鹰瞥了一眼,这保安队的军容比之奉军差远了,一个个面黄肌瘦,歪瓜裂枣,一身黑皮松松垮垮,一路行来邋里邋遢,看着就跟一帮叫花子差不多。
可就是这群叫花子一样的保安队,生生镇住了箭竹湾的村民。枪被收走了,同时也收走了农会的精气神。
四天里,农会立刻星散,只剩下三个人还住在祠堂里办公。
“嗯里牙打岔!箭竹湾去年的秋税可还欠着呢,别逼老子发飙,各家该交多少都心里有数。今天要是不交,对不起,那就乖乖跟老子走一趟。”
三个农会的人刚冒头,那保安队长顿时眼睛一亮:“就是他们,给老子抓了!”
一群保安队围上去,顿时将三人五花大绑。
“放开,凭什么抓我们?”
“李友德,你这是公报私仇!”
“老子就是公报私仇,你能奈我何?还凭什么……上峰发话了,清理404,你们这几个顽固分子,肯定跟404有关系。捆上,把嘴堵上,看好了,别让到手的功劳跑了!”
保安队顿时凶神恶煞起来,先是挨家挨户搜寻404分子……嗯,怎么鉴别?农会骨干肯定跑不了,参加农会,且不给保安队大爷上供的,那也一定跑不了。
不大的箭竹湾里顿时哭嚎一片,保安队拉走了十几个农会骨干,顺带巧取豪夺,将村民们仅存的粮食劫掠一空。
箭竹湾的村民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哪里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八天之后,躲进省城的廖老爷,全家二十几口,坐着马车,带着一队民军回了箭竹湾。
还乡团了解一下,真是跟那没什么区别。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廖家的狗腿子带着民军,破开一家家的门户,四下翻找,但凡发现廖家的东西,最少都是一通毒打。狗腿子前脚赶走,帐房就带着人来催债。
要么贱卖良田,要么就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燕双鹰就躲在花婶的小院子里,冷眼旁观着一幕幕悲喜剧。那小地主胖球以为廖家回来之后,自己的好日子就来了。
哪里想到,廖家老爷子就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转头就将屎盆子扣在了胖球头上,找了几个佃户作证,将胖球诬陷成了404分子。
这队民军根本就不在乎胖球到底是不是,廖家老爷子承诺了,抄了胖球的家,好处分给排长一半。
当天夜里,被毒打一通的胖球便吐血而死。家中老婆孩子哭哭啼啼提着包袱回了娘家,胖球的家产转手就成了廖家产业,排长分了二百块大洋。
都说农民翻身比地主还狠,呵,燕双鹰现在发现这句话屁股不正。
农民顶多分了田,要了地主的命;而地主狠辣到能让农民死都死不成!
四月中旬刮起的风潮,转瞬席卷了整个湘南,如火如荼的农会转眼烟消云散。
看过了一场大戏,燕双鹰虽然心中很愤怒,却也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他只是个假形化身之术化出来的化身,即便四处抱打不平,又能做些什么?箭竹湾里的惨剧,刻下正发生在整个湘南。
花婶因为会看风色,陪着廖家的管家吃了顿酒,倒是躲过了此番风潮。
他觉着自己该离开了,便提前跟花婶退了房。
花婶有些舍不得,却也没多说什么。
这日清早,燕双鹰孑然一身出了院子,随即便村子里的保安队给围了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
“赊刀的,之前就住在花婶家,你们查过了。”
领头的黑皮明显很多了,脸红脖子粗的打量了燕双鹰一眼:“赊刀的?你的刀呢?”
“都赊出去了。”
“哦……”黑皮看看四周,对同伴说:“我怎么觉着这家伙不像是好人啊。你们听说过赊刀的跑村子里一住就是一个月吗?”
“没听说过。”
“哼哼……我怎么觉着,你是404啊?”
燕双鹰刚要张口,整个人却僵在那里。本体再一次与他联系上了。
“说话,怎么哑巴了?”
神识交流, 本就不用多久。燕双鹰缓过神来,心下明白这几个黑皮只是喝多了找乐子,顺便讹自己几个钱。
而本体方才告诉他,若无意外,过上几年,本体便能开辟洞天福地,且掌握神通。更为要紧的是,本体从那卷云篆天书残卷里,窥到了活死人、肉白骨之法。
一旦掌握,便能给本体重塑肉身。待重塑肉身之日,本体会斩去与燕双鹰的干系,从此承负全由燕双鹰承担。
这觉得是个好消息,燕双鹰早就不想当剑人了。人生一世,唯有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少了这两大乐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再看向面前的几个黑皮,燕双鹰陡然笑了。
本体逍遥做神仙,他这个分身成仙无望,那不如快意恩仇。
“诸位非要为难我?”
“嗯?为难?呸!你踏马也配!我看你就是404,弟兄们,捆了!”
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扑将上来,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飞退回去。轰的一声,生生将胖球家的院墙砸出了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