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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潭。
邵先生看着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群众,看了眼当地负责人。
负责人略有些尴尬道:“邵先生,形势不对,有不少同伴都被抓了。”
邵先生点点头,当即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老乡们,我这次来,是带领大家打倒张天师……”
话音没等说完,下头就闹开了。
“莫提这事,张天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跟张天师斗那就是跟天斗,万一惹怒张天师,那就遭了殃了。”
邵先生乐了:“什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他真要那么厉害要那么多护卫看家护院干嘛?往年旱灾的时候他家的地不也没有收成吗?”
这事儿倒是真的,再说就是赶上旱灾,靠着历代的积攒,张天师一家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费劲去祈雨?
“长期以来张天师一直坐在你们头上,不打倒张天师,你们永远翻不了身。只要打倒张天师,他的那些地都是你们的。”顿了顿,邵先生又加了砝码:“不要怕张天师的法宝,我们的队伍已经同意派兵协助我们,还带来了洋枪洋炮支持这次行动。”
下头又是一阵闹哄,终於有忍不住的嚷道:“洋枪洋炮都来了,那还怕什么?”
大家热情高涨,恨不得立马冲进天师府。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一支长长的队伍举着火把向天师府走来。
有的人拿着枪,有的人拿着锄头、砍柴刀……总之什么样儿的武器都有。
队伍离天师府还有七八里,天师府就得到信儿了。去岁北伐军占据赣江之时,就来过这么一出。那时候张道恩真是什么准备都没有,直到被一群人围在天师府,这才慌慌张张从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
这货跑进山里,被叮了满头包,直到碰到打柴的才知道人已经走了。等回了家一瞧,重金聘请的护卫一哄而散,不但如此,还卷走了家中不少钱财。
可把张道恩气坏了,若是还有修为在身,何至於沦落到如此田地?
他恨得咬牙切齿,几次造访大上清宫想要拿回祖传的天师印,可惜全都无功而返。於是这货就开始破罐子破摔,眼见风头过了,故态复萌,每日里遛鸟逗狗、欺男霸女,尤其乐意干的就是带着一堆家丁四下巡视自家的田产。
可这货到底被吓着了,就留了个心眼,自家最高的建筑顶上,每日都十二个时辰有人留守。
这不,这回终於是用上了。
听闻夜里有打着火把的队伍开过来,张道恩立马跳下床来,三两下胡乱穿了衣服,指使家丁将两口大箱子放在马车上,带上最宠爱的小妾立马就出了门。
等队伍开到上清镇的时候,偌大的天师府早已人去楼空。一帮子人冲将进去,砸烂天师神像,四下没找到张道恩,倒是找出来一堆符咒、法器。
一把火付之一炬,而后四下找寻,却哪里还有张道恩的身影。
马车疾驰,张道恩神情阴沉,小妾害怕得直掉眼泪:“老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道恩嘟囔道:“这天师府是不能待了啊。”
去岁一次,今年又来一次,指不定日后怎么闹腾自己呢。那些田产估计是没了,幸好值钱的都在两口大箱子里。
“啊?不能回天师府,那去哪儿?”
张道恩道:“放心,我早计划好了,咱们先去沪上。华夏这般大,好歹我也是第六十三代天师,总会有容身之处。”
张道恩原本就不想继续待在天师府了。没了天师印,龙虎宗与大上清宫全都不鸟他,自身修为也被费景庭给废了,这几年下来,再也没有二傻子上门求符籙,好端端的天师硬生生成了摆设。
还好他老子临死前几年在沪上开拓了一片基业,这道协统合了正一各派,虽说个中能修行的没几个,可就算是十方丛林,那也是不小的影响。
再者说了,上清镇实在偏僻,哪里有沪上繁华?他老子活着的时候,一年倒有大半年待在沪上,想来沪上要比上清镇好上许多。
便在此时,车夫呼喊道:“天师,前面有人拦路!”
“什么?”
张道恩吓了一跳,赶忙挑开帘子看将过去。就见上清镇出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关卡。十几个火把来回晃动,这明显是防着他逃跑啊。
“老爷——”
张道恩如丧考妣,嘟囔道:“不一定是他们,没准是民军,千万是民军……”
便在此时,忽有狂风吹起,飞沙走石,马车顿时腾空而起。马吓得胡乱嘶鸣,车夫嗷嗷乱叫,车厢里的张道恩与小妾更是吓得发出不似人的声响。
这是龙卷风啊!
这要是被卷上天,掉下来不得摔成肉饼?张道恩只道‘我命休矣’,却不想这风停将下来,马车却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张道恩略略思索,随即狂喜:“祖宗显灵了!多谢祖宗庇佑!”
外间传来清脆的女声:“诶嘿嘿,张道恩,我顶多算是你姐夫的正妻,喊声姐姐就行了,祖宗什么的……太客气啦。”
声音耳熟,张道恩面色一变,挑开帘子,拨开车夫跳将下来,就瞧见马车不远处立着个较小的身影。
略略辨认,张道恩道:“符芸昭?”
“可不就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道恩神色大变,生怕费景庭也来了。随即四下环顾:“我姐呢?”
虽然心里恨极了费景庭与张乐瑶, 可这时候该怂就得怂。
“他们啊,都在天上呢。”
“开什么——额,你是说——”
符芸昭负手而行:“老早就飞升了。想不到吧?”
“飞升了?”张道恩略略失神。张家是两年前的世家,族谱里记载的好看,什么羽化飞升,实际上真正能飞升的实在有限。
自宋以来,除了张继先是真正羽化飞升,其余人等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你怎么不跟着上天?莫非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
符芸昭牙尖嘴利,笑道:“你?你本身不就是个笑话吗?”
“你——”
“真有你的,事到临头只想着钱财小妾,却将亲生母亲丢在家里。罢了,左右你是个人渣。好歹之前承过你的情,这次出手救了你一回,算是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