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就上了车。
“我们去哪?”纪忆看着车开的方向,并非是院外。
“去野外训练场。”
“啊?”纪忆惊讶。
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晚上除了有些新老兵看守,连灯都不会留几盏的啊。
训练场外是起伏的山坡和灌木,没什么实质的围墙。
车开到训练场入口百米远的地方,就有兵走出来,用灯晃了一下,看清季成阳的车牌是院里的号码后,显然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不过这大半夜的,没有任何通知安排,就忽然有车开来这里,还真是挺稀罕。
新兵看到号码只知道是院里的,还想例行公事拦下来问一句,老兵已经认出这号码属於哪家的人,很自觉让了路,只问了一句要不要照明灯?
季成阳倒不觉得很需要,直接开了进去。
车大概开过了喷火、轻武器射击和侦毒训练场……
车慢慢停在一个视野极度开阔的场地,在黑夜里看不到边界:“来,和我换位子。”
“换位子?”做什么呢?
“我来教你开车。”他言简意赅。
这一路的疑惑,终於解开了。
她看着他下车,走到自己这里,打开车门,也终於接受了这个惊喜。
於是就在季成阳的看护下,她就真的坐上了驾驶座,手里攥着的方向盘上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季成阳似乎特别有耐心,教得很仔细,最后看她紧张的不行,手指攥着方向盘太用力,都泛白了……终於笑出来:“你就把它当玩具车开,这里没有人,没关系。”
何止没有人,还没有灯。
除了车灯,只有月光能照出远近的一些轮廓。
夜太深,四周安静的吓死人,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坐着,恐怕自己早就吓破胆了。
可他似乎真的很了解一个初学者最怕的是什么,没有任何障碍物的训练场,没有人围观审视,没有人评价对错,没有路人让你头昏,只有一个人负责给你准备好一切,尽情去玩。
他又让她轻踩踏板,习惯这种感觉。
然后忽然就点火:“开吧。”
她紧握方向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盯着前方,真的就将这“大型玩具”开了出去。
“还不要停吗?还不要转弯吗?”
车灯照着前路,再往远处就已经看不清。
她胆颤心惊,他倒是不以为意:“没关系,照你现在的速度,还有十分钟才能开到尽头。”
五月的天气,她竟紧张得流了汗。
结果到尽头,他说了句“转弯”,她就成功熄火了。
季成阳笑:“开得不错。”
说完就开了车门,下车在这尽头,大片的灌木前站着吹风。
这还不错啊?都熄火了。
她侧脸压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去看他的背影,黑色上衣和户外长裤,如此单一的颜色,将他整个人都融到了黑暗里。
风吹灌木丛,瑟瑟作响,他转身,她猛闭上眼装睡。很快就听到车门打开,季成阳问她:“累了?”她结束伪装,慢慢睁开眼:“有点儿困了。”
回去时,接近十点。车按照来时的路,开出训练场,背对着那些士兵的敬礼,一路沿着无人大路往回开。他想抽菸,就开了车窗,暖暖的夜风不断地吹进来,吹走她脸上的汗。她靠在那里,余光里能看见他手里的菸头上的星火。
他忽然开口:“还有什么想做,一直没人陪你做的事?”
“想做的事情啊,让我想想……”她侧靠在座椅靠背上,看他的侧脸,“想到再告诉你吧。”
有人肯花时间陪她做任何想做的事,而这个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从十岁就帮她完成了正大光明坐在院儿里的电影院看一场属於自己的电影的愿望,到后来,在高原上,陪她看雪山。还有好多,为她挽救濒死的兔子,甚至为她用杯子造出一道彩虹……
因为得到的少,才弥足珍贵。
季成阳微笑,边开车,边把手臂搭在打开的车窗上,掸去了一截很长的菸灰。
笔直的道路,仍旧没有任何的车和行人,只有两侧照明的路灯,如同没有尽头。其实她知道,这条路开到头,转过几个弯就是终点。
到那里,就要和他说晚安了。
到家楼下,刚好路灯就熄灭一半。
季成阳在两个路口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终於把菸头扔到垃圾桶里。
“几年前看见西西,就让我想起洛丽塔,”他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王浩然说的话,“别这么瞅我,我可没那么色情啊。我就觉得每次见她,都特想宠着她,男人想宠女人的那种心情……”
洛丽塔,上世纪连欧美人都不敢轻易出版的禁忌题材。
他看过一九五五年那版。纳博科夫很有名的一部小说,这是个闻名於世的作家,在大陆声名却远不如米兰昆德拉,不过,出自他笔下的“洛丽塔”却无人不晓。王浩然口不择言,洛丽塔这本书猎奇、情欲,并不适合用来形容她。
季成阳倒是想起了五六年前的另外一部电影。
她像里边的小演员,没有任何修饰,有着让人一眼便难忘却的小小脸孔。同样的早熟,孤独,看似柔弱。只是那电影的小角色孤冷反叛,而她,却有着让人温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