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月明星稀,芷然服下了孙思邈为她调配的安神汤,沉沉睡去,纪颜屏退一切下人,只有自己和翠娘在一旁照顾,始终针砭之术需要袒露肌肤,芷然虽然神志不清,却也是清白姑娘,总不能随便叫人看了去。
孙思邈养生有道,以百岁高龄还有着青壮小伙儿的身板,精神更是矍铄,也不因夜深而显露出分毫疲态,看样子比纪颜还精神不少,就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子时夜中,便开始为芷然施治。
眼瞧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描绘着符籙的木盒,盒子里齐整整摆着一套金针,一套银针和一套石针,就看得纪颜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来孙思邈那针跟一般的牛毛细针不同,怕不是有缝衣针那么粗,扎一下就是一个血点子,就不晓得该有多疼。
中医的针灸之法,无论是子午流注还是其他门类,大多是用牛毛细针,这种针刺入皮肤之后,不易破坏表皮,既不是很痛,也不会出血,拔掉之后皮肤依旧完整,只留下细细针眼,一两个小时也就会消退,故而许多人去做针灸,满身插得向刺蝟一样,旁人看着害怕,他们自己却不怎么痛苦。
而孙神医手里这些针,几乎可以当作武林高手的暗器来用,要是找准了要害,一针就能夺人性命,就想不到这原本是救命的法宝,是在叫纪颜两口子瞧着害怕。
孙思邈经验丰富,只瞧他俩满脸僵硬,翠娘更是嘴唇都发白,就笑着解释道:“不用怕,不用怕!这祝由针看着恐怖,用下去却是活命救人的法宝,寻常疯癫骨痛之症,都是血脉不同,气血郁结所致,借这针放去淤血,病症便不攻自破。”
话是这样说,可恐惧始终不容易克服,纪颜瞧着翠娘着实害怕,便柔声道:“娘子,你照顾小姨,没日没夜的,这会儿天色已晚,不如先去休息,有我服侍神医,你放心就是。”
然而翠娘却咬着嘴唇,坚定摇头,也不是信不过纪颜和孙思邈,而是放不下自家亲姐芷然。
孙思邈掐算着时辰,吩咐翠娘上前,将昏睡的芷然扶起来半卧半坐,斜靠在床头,随即拉起她的衣袖,露出堆积着陈年旧伤的手臂来,瞧着孙思邈也是微微一怔,才道:“这就是先前照顾不周的地方,小姑娘失神发疯,伤人伤己,原该防着她自残才是。”
翠娘含泪点头,心中自是无奈,芷然在王有钱家,虽不致遭到毒打,可也受不到什么照顾,一个人被关在小屋中,发起疯来就伤及自身,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就叫她着实心疼。这些伤口她早就见过,可一听神医说起还是难受,只得颤着手扶住芷然,两眼中泪珠打转。
孙思邈轻叹一声,这就挑出几枚铭刻着奇怪纹路的金针放在一旁,嘱咐道:“待会儿我先以金针,贯通她手少阴心经和厥阴心包经,只因她心血郁积已久,期间可能会见血,还请夫人务必稳住,莫要乱动,免得针错了穴道!”
翠娘点头,这就瞧孙思邈捻起金针,像是拈花一般,手起针落,犹如蜂飞蝶舞,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间竟被吸引了心神,等到再回过神来,芷然这条手臂上的经络就已经被金针标出,针头处有几点鲜血涌出,看上去十分恐怖,又有几分妖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