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就见李世民从龙榻上起来,缓步走向纪颜,道:“只是这些位老师,都太迂腐了些,话不敢说,事不敢做,一味聒噪,救难点醒他内心顽劣。魏征是谏臣,连朕都受他指点,便由他出任太子少师,最合适不过。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始终他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又有些旧疾,就难当大任。”
站定在纪颜面前,李世民深深看向他的眼睛,道:“朕在想,是否年轻人更容易相处一些,就是朕年轻时候,也很不喜欢太上皇那几个老臣,只觉得他们迂腐,倒爱跟叔宝、尉冲他们说话。你素有文才,又通武略,诗文也好,打仗也行,如果朕打破陈规旧俗,名你去辅佐太子,你说如何?”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纪颜只觉得一柄鬼头大刀已经架上了自己的后脖颈,李世民要叫他去辅佐太子,竟像是要夺了他这条命一般,才叫他不胜惶恐,惊惧非常,冷汗这会儿已经把鬓角都打湿了。
吞一口唾沫,纪颜低垂着头,道:“启禀陛下,辅佐储君的人物,当是识大体,懂大局,观倏忽,见广远,既有经国之才,又有治世韬略的贤人!臣是什么样子,陛下心知肚明,以臣的气量辅佐太子,只怕是误了储君,害了自己,还要连累家人。”
“哈哈哈哈,你这人,恁地大胆!当年房玄龄辞太子少师,也只敢在宫外跪着苦求;魏征一辈子跟朕作对,却不敢说一个不字!唯有你,竟敢推辞!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纪颜抹一把汗,叹道:“拒绝陛下,不入东宫,乃是不忠,臣晓得。只是蛊惑储君,延误国政,也是不忠,是对大唐的不忠。臣明明没有能力,却妄图辅佐太子,便是最大的不忠。与此相比,直言进谏,阐述道理,便是一片忠心了!”
嘴上这么说着,纪颜心里却是把李世民骂了个通透,才是魏征、房玄龄他们,在朝为官,手握重权,做的是两头不得罪的勾当,既不敢得罪皇帝,以免丢官,也不敢得罪储君,以免失势。这是老狐狸的为臣之道,纪颜却与他们不同,哪怕这会儿就辞官不做,他也不觉得损失什么,就不用前怕狼后怕虎,还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
更何况,唐人不知道,纪颜却晓得,李承干对长孙皇后是一片孝心,感动天地,对李世民却不见得这么孝顺。始终帝王之家,君臣父子都与民间不同,即便身为太子,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坐上皇位。
这一点,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深有体会。
因果报应,天地流转,李世民自己立下的嫡长子太子,也很怕玄武门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纪颜没记错,这会儿李承干,已经有了谋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