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道:“小侄曾见到昆仑派一众师兄师弟抬着棺木上路,看方向是返上昆仑。难道回山后不举行葬典?何师叔贵为先任掌门,他身故后,自当以大礼下葬啊,那有什么不对?”陆黔自言自语:“我道怎地,原来也只是你的猜想。不过那群小崽子竟运着空棺回昆仑?这要玩什么花样?”
梁越耳尖,奇道:“陆师叔说空……空什么?”陆黔一愕,匆忙掩饰道:“是啊是啊……不,没有什么……我说空……对了,我说这酒杯空了!”梁越笑道:“是小侄的疏忽,这就给师叔斟酒。”
陆黔暗暗自责道:“我身为掌门,在自己师侄面前表现得慌慌张张,岂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往后可得当心些。”将手掌盖在骨灰罐顶,试探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这罐中装了什么?”一面全神留意他反应,哪知正在此时,小二端来一盘肥鸡放在桌上,陆黔不便再问,唯有默然饮酒。
梁越撕下一只鸡腿,咀嚼着道:“我可不关心,那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 死不带去。陆师叔,小侄经过英雄大会一战,实是想通了不少,权当我瞎三话四,随便说说,您也不妨就随便听听。比武时咱们尚乃平辈论交,而其后您虽未当上盟主,却阴差阳错做了昆仑掌门,登时平步青云,手中也算握得些实权,现可有生出些许‘高处不胜寒’之慨?”
陆黔思绪千回百转,猜不透他套的是哪一路话,假意谦逊,敷衍道:“凡有得自必有失,肩上撂的挑子重了,不比当小徒时的随性快活,我心里倒也早有准备。哼,小小一个昆仑掌门算什么?要知我当初可是一门心思,专奔着武林盟主去的。”
梁越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陆师叔既已懂得其中苦处,可还想伺机寻谋上位?”陆黔道:“获利之喜,远胜受缚之愁,仍为吾所愿取。”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漏出了真心话。
梁越抚掌笑道:“师叔真胸有大志也。小侄生就碌碌,人生在世,关键在於摆正立位,是哪一块材料,就居什么身份。假如本是蠢木粪石之流,还要眼高於顶,鱼目混珠,以次充好,下场就可悲得很了。生命短暂可惜,纵情声色,及时享乐才是至理,大好的花花世间,难道不令人留恋?正因於此,喝下的每一口酒,都应当做最后一滴来品尝。人如舟,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时腔调分外怪异。看似就事论事,实则字字句句,内里均大有深意,陆黔只觉凭梁越常性绝道不出,定是有人先教给他背熟了的,冷冷道:“哦?听梁师侄的口气,似乎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