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 / 2)

将军百战,十年方归。

京城的城墙还是当年的城墙,音容旧貌却已不似当年。

大军凯旋回京,京城外乃至於京城内的街道两侧,百姓窜动,欢呼声震天,将士们热泪盈眶,裴君的神思却渐渐悠远。

这一幕,她经历过,顾盼左右,恍然若梦。

「裴将军!」

「裴将军!」

「裴将军!」

百姓们争相叫着裴君,裴君的眼神平静地游转,其中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儿,看向她的目光炙热仰慕更盛从前,是与上一次她凯旋回京时不一样的光。

裴君的心有些鼓胀,但神情是漠然的,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让她没法儿像其他将士们一样,激动、自豪、情不自禁……

就是这些人,爱极了她功勋卓着,恨她的时候也仿佛她罪大恶极。

但世人如何,已不能左右她,裴君收回视线,冷漠地坐在马上,走在大军最前方,目不斜视。

阿酒这一次也没有坐马车,就骑着马和其他将士们走在军中,始终只看着前方的将军,直到金风玉露楼时,才微微抬头,与云娘对上视线时,方才冰雪消融。

郝得志亦是抬头看向云娘,只是时过境迁,他已经过不惑之年,对视时陌生至极,恍如隔世,再看向前方时,方才心情安宁。

前方有头雁,划破长空,领航於众雁之前,心之所向,神之所归。

皇城前,阳帝秦珣率太子秦蔚及文武百官亲下城墙,迎接裴君和凯旋的众将士们。

君臣相视,阳帝眼中思绪良多,裴君……一甩前摆,跪拜於地,高呼「万岁」。

阳帝亲自托着她的手腕,扶她起来,几乎是与当年明帝一样的激昂讲话,但不同的是,他没问裴君想要什么,直接赐她丹书铁券,并封他为太子太傅,教导储君。

以裴君的功绩,除非封爵,否则封无可封,这样的封赐在情理之中,群臣意外的平静。

裴君也泰然接受,恭敬谢恩。

随后,太子秦蔚上前,向裴君行礼。

裴君不能尽受,立即止住太子的拜礼,声音稍缓,只是依旧冷然地说道:「殿下轻起,臣不敢当。」

阳帝朗笑道:「裴卿当得。」

他如此说,却也没有要求太子继续向裴君礼拜,只邀请裴君和众将入宫参加宫宴。

阳帝为帝威严不逊先帝,年少的太子则是性情温和,他自小耳闻大邺战神裴君之名,却未见其人,颇为好奇,眼神忍不住飘向她。

裴君当作不知,只和阳帝保持着君臣的距离,作出一副君臣相得的姿态,并不与太子亲近。

宫中夜宴,帝后亲至,不少诰命夫人也得以出现在宴上。

裴君依旧是视线中心,许多人都看着她,想要靠近她与她攀谈,但又受到什么无形的屏障阻隔一般不敢靠近。

十年的时间啊,物是人非,这里许多朝臣早已不是当年口诛笔伐裴君的一批人。

俞尚书、杨尚书已致仕,那时候针对裴君最严重的崔家主早在明帝驾崩之前便削职,谢涟如今做上了刑部尚书之位,成为了谢家真正的主事人,只是仍然孑然一身。

曹申、宋干外任,已离开京中几年,鲁阳成了信国公府世子,稳重的仿佛曾经的荒唐纨絝是一场梦。

明帝驾崩,阳帝登基之时,大皇子不死心,做了些不计后果的事,信国公府不免受到牵连,但鲁肇的战死成了信国公府的保命符。

阳帝念及鲁肇的情分,没有迁怒信国公府,这些年也会用鲁阳,可他比起鲁肇确实逊色几分,信国公府这几年已不复当年的煊赫。

罗康裕如今已入主金吾卫,做了从三品的金吾卫将军,旁人如何裹足不前,和他一起进宫参宴的裴婵却没有顾忌,穿过人群来到裴君身边,热切地看着她,「阿兄……」

多年关外生活,裴君眼角已有皱纹,面上亦有风霜,要比寻常女子苍老粗糙几分,也更坚韧刚强,可她看向妹妹的眼神还是那般温柔,「婵儿,阿兄回来了……」

只一句话,已经三十四岁的裴婵泪便决堤,想抑制住扑进她怀里的冲动,却情难自禁,终於还是抱住了她,依在她怀中,哭泣不止。

而哭了许久之后,裴婵才在她耳边哽咽地问:「阿兄,你不走吗?你不是想去江南吗?」

裴君轻抚她的背,柔声道:「还早,阿兄还在壮年呢。」

志已改,壮志未酬,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裴君微微出神,她很清楚,她只是特例,世间再难出第二个裴君,若只如烟火一般绚烂一刹,她意难平。

不远处,三郎秦灼元没有跟母亲四公主在一起,而是和崔阜在一处,两人看向裴君的眼神都有些紧张,三郎更是微微攥着拳头,踌躇不前。

裴君揽着妹妹,抬眼时瞧见他,一顿,冲他们轻轻招手。

三郎双眸霎时灿若星辰,疾步走向裴君,嗫喏半晌,还是叫了一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