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来一名军官,突尔珊的脸色都会加深一点。
好消息寥寥无几,大多数军官对营地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懵然无知,当自己亲口说出的命令遭到忽视时,他们比士兵还要惊慌。
这种事情不该发生也不可能发生,在北庭军令重如山,近侍军更是军纪严明的典范,面对如此公开的抗命行为,军官们竟然无计可施,想不起任何可资借鉴的经验。
突尔珊看着蜂拥跑回的贵族军官,厌恶感油然而生,可还得硬着头皮听取他们的报告。
“士兵们疯了,拒绝执行命令。”
“跑来跑去不知道想做什么。”
“日耀王的士兵被杀得差不多了。”
“我亲眼看到一名百夫长被杀,他跟士兵发生冲突……”
“第十万人军……不知道去哪了。”
只有少数军官懂得变通,发现士兵们大都不遵守“原地不动”的命令,立刻召集还肯听话的士兵向主帐聚集。
突尔珊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一开始就命令士兵集结,赶来的人或许会更多一点,可是现在只有千余人,就在他的面前,仍有士兵改变主意,转身加入失控的人群中。
他感到一丝恐惧,聚在他周围的军官几乎都是贵族,士兵出身的军官本来就不多,这时更是罕见,大都加入到士兵当中去。
这样明显的巨大分裂,为什么事先没有征兆?为什么没人向自己通风报信?难道自己不是最受普通士兵喜爱与尊重的将军吗?
面对恐惧。突尔珊的本能反应是迎上去,於是大笑数声。转身对几位王爷说道:“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当大都尉,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回家放羊,可我这人的脾气就是强,瞧不起放暗箭的小人,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王爷们各有心事,他们还没有感受到危险,跟日影王一样。首先看到的是机会。
事已至此,再掩饰相互间的关系已经没有必要,圣日王与突尔珊并肩站立,先是对诸王说道:“别以为借着一场小小的兵变就能扭转干坤,突尔珊众望所归,是所有军官一块选出来的。”
接着圣日王对转向成群的军官,
“这是你们的大都尉。谁有意见吗?”
人群中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听说血羊皮多了一张,是真的吗?”
“谎言!”圣日王说得斩钉截铁。
一位年轻的王爷不合时宜地插口说道:“可这的确是真的,咱们一块查数的血羊皮。”
日耀王的指控没有因为他的遇刺而消失,影响反而更大了。
胜利正从指缝中溜走,圣日王必须做点什么。他没有回应众人的疑问,而是突然大声说道:“龙王,是龙王搞鬼,他在营地里策划阴谋,兵变一发生他就跑了。还拽着日影王,日影王就是主谋。大家都看到了。”
慌乱情绪越来越浓重,任何指控,只要没有当事人出来辩驳,几乎都会被众人全盘接受,圣日王的转移策略差一点就成功。
“谁说我们跑了?”日影王从军官群中挤出来,满头大汗,神情却极为坦然,“圣日王,您是长辈,老一代王爷所剩无几,您说话可得负责。”
圣日王脸色发红,却不肯就此认错,“龙王呢?又躲在什么地方搞阴谋诡计?”
“我在这里。”顾慎为在人群中说,“在搞一个人的‘阴谋诡计’。”
有人笑了,圣日王的指控原本就不严谨,这时更没人相信,阿哲巴说出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龙王是外族人,怎么可能策动士兵抗命?”
圣日王还想说话,突尔珊拦住,他才是近侍军大都尉,上任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他得依靠自己力挽狂澜,“先不管是谁搞鬼,以后肯定能查得出来,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谁能告诉我,这他奶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士兵们想要什么?想杀谁?”
军官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少数奉命赶来的士兵看样子已经吓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日影王咳了一声,站到圣日王面前,朝向人群而不是突尔珊说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不是普通的兵变,用不着费心找指使者,因为指使者根本不存在,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老汗王和前任大都尉了。”
两个死人,日影王半开玩笑的话将众人吓了一跳,几十名士兵甚至当场跪下,低头小声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