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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发出的声音尖锐而缓慢并特别响亮,河流四周空旷,声音一直传遍四野。
人们听的忍不住去捂住耳朵。
刺耳的疼!
乡里人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声音也是有温度的,水鬼的声音,很冰冷。
本来因为河边闹腾引发村里狗吠声不断,当群鬼开口,狗吠声猛的止住。
戛然而止。
就像是有人拿刀子砍断了狗叫声。
河岸的百姓吓得纷纷磕头。
尹能和广难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跟便秘十五天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还得了肛瘘。
群鬼声音整齐阴冷的响着:
“尹能为官一甲子,知礼仪、懂规矩,请来侍奉我等。”
“广难是当世高僧,通佛法、晓阴阳,请来超度我等。”
尹能猜出这是王七麟一方在捣鬼,他叫道:“王大人、徐大人,这是你们的把戏,你们这是在玩火!你们要草菅人命吗?你们要杀害无辜吗?”
王七麟对他点点头又眨眨眼,用口型做了沉默的回答:“对。”
尹能冲广难说道:“大师你看,他们想搞鬼,他们要害咱们,你快点出手用神通超度这些水鬼!”
广难死死的盯着谢蛤蟆。
谢蛤蟆面沉如水,一张老脸没有表情,月光透过飘荡的雾气恍恍惚惚照在他脸上,让他的面皮看起来像是老树皮。
见此广难便笑了,他双手合十向着西方行礼,道:“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着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
一边行礼他一边脱下僧衣鞋袜,最后只剩下内里单衣。
收拾好外套后,他仔细的交给磕头那少妇,说道:“阿弥陀佛,老僧本想以令郎之灵平息河中怨灵,如今看来老僧过於自私了。”
“老僧自离开卧佛寺已经有十年,身无阿堵物,不能赔偿施主所遭受的伤害,便以这身衣裳鞋袜做赔礼,还望施主接受。”
说完这番话他毫不留恋的走向河流,赤脚步入河水中:“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此处河中既有阴鬼需老僧超度,老僧怎能置身事外?”
“正所谓一念超然绝四方,何须更说祖师场。从来不识玄中妙,却笑当年老道旁。”
他回身像谢蛤蟆稽首行礼,转身后继续大踏步走在水中,竟然涉水不沉,直接走到了水鬼们身边。
王七麟以为他会趁机去灭掉水鬼,结果老和尚没有动手,他走进群鬼之中慢慢的没入了水中。
这样他就懵了:难道这老和尚已经参透生死?
老辣如谢蛤蟆也皱起眉头。
尹能更是懵了,他急促的叫道:“大师,大师你这是干什么?你活腻歪了吗?可可,可老朽还没有活腻呀,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呀!”
这里的百姓都是附近农户,他们一生被禁锢在村里和土地上,用民智未开来形容一点没错。
谢蛤蟆这个局是临时做的,做的也很简陋,尹能一眼看出问题。
可是多数老百姓看不出来,或许也有百姓觉得有问题,但广难老僧却没有进行质疑,他用以身殉道的方式去证明了谢蛤蟆真的引出了河里的鬼神,这打消了部分百姓心中疑惑。
所有人都对谢蛤蟆顶礼膜拜,这一刻他就是韩阳门的神。
尹能要抓狂了,他冲进人群去撕扯众人叫道:“起来呀,你们傻吗?这都是假的,是听天监在设局害我!他们要害我,要害尹氏的尊长!”
老百姓们被他撕扯的衣衫凌乱,可是没人去给他说话,
这些人只是用虔诚期待的眼神看向他。尹能叫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被他们害了,他们是在害我呀!”
“根本不是打生桩,其实没有打生桩,用不着打生桩,你们都起来,别跪拜听天监,他们想要害死我而已,他们是想要我命!”
有人说道:“老尊长,听天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呢?再说他们神通广大,想要害死你还不简单?为何要在我们面前费这些事?”
“就是,老尊长,你快去河里吧,河灵老爷们等着你哩。”
“别让河灵老爷们等着急了,前几天它们就发火了,差点把根子淹死,你快去吧,快去侍奉它们吧。”
韩阳门的百姓并不想失去他这个老尊长,但他们更不想失去这座桥。
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去侍奉水鬼,他们相信了谢蛤蟆的法术和水鬼的话,就像他们之前相信广难老僧给水中鬼神挑选祭品的方式。
尹能怒吼道:“你们这些傻子,你们没有脑子吗?这是他们害我!其实压根用不着打生桩……”
他吞了口口水看向抱着僧衣跪在地上的少妇,又看向王七麟:“王大人,我向您坦诚,我交代,其实用不着打生桩的,你们知道……”
“确实用不着,打生桩压根就是一群邪恶之徒为了满足自己血腥欲望所想出来的丧心病狂之术!”王七麟义正言辞的说道。
尹能急忙点头。
徐大低声道:“傻鸟,点头太早啦。”
王七麟接着说道:“确实没有打生桩这法术也不用打生桩,不过嘿嘿,河里确实有河伯水鬼,河伯水鬼们确实喜欢被人侍奉,你们这里的河伯水鬼们就喜欢你去侍奉。”
“老尊长,快去吧,广难大师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搞快点搞快点,他等着超度你们呢。”
徐大点头道:“老尊长你运气好,今晚死了当场就能被卧佛寺的高僧给超度了,你看这芦苇丛里还有白鹭,直接骑着白鹭上西天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西天!”胖五一嘿嘿笑道,“原来你们人族做的这首诗是这么用的,明白了明白了。”
尹能哆嗦着冲他们连连鞠躬行礼:“诸位大人,错了错了,老朽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其实、其实——没有打生桩,用不着打生桩,老朽坚持要打生桩——老朽认错,老朽是出於私心!”
“出你妈个臭批。”徐大干脆利索的说道,“你到底死不死?这么多鬼等着你,你好意思吗?”
王七麟也说道:“行了,老尊长你快点去吧,你看大家伙都在等你,一个水鬼等你一刻锺,十个水鬼就是等你一个多时辰,一百个水鬼就是等你一天多时间!”
尹能吓尿了,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大人饶命,大人饶了老朽吧。”
他看向身后咬了咬牙,快走几步到他们跟前小声说道:“老朽说实话,老朽这几天坚持打生桩有心思,是想害死根子那娃,然后让阿红死了养娃的心好改嫁,好嫁给老朽的小儿为妾,好继续生养……”
胖五一惊呆了,他喃喃道:“狼心狗肺!”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尹能:“啊?原来你是想这么干?”
尹能努力作揖:“请王大人徐大人饶老朽一命,饶命,请饶命!”
王七麟扶起他亲切的说道:“不饶。”
尹能苦苦哀求:“大人饶命,求求您,您饶我一命。”
王七麟说道:“就不。”
尹能要绝望了,努力流下了眼泪:“王大人,您知道这都是假的,没有打生桩,没有这回事,是老朽自己的小心思,是老朽犯了大错,还请大人海涵,大人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要撑船得需要人,有人才能撑船,男人肚子里怎么着都没人,只有女人肚子里才会有人。”徐大解释道,“所以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是女宰相,老尊长是说我家七爷是女人吗?”
他说着便发火了:“古有诸葛孔明困司马懿上方谷时送他女装和头巾骂他为女人羞辱於他,今有你尹能称我听天监王七麟打入为女人来羞辱於他。”
“尹能,你好大胆子!”
八喵站起来耷拉着小短腿吹胡子瞪眼。
九六歪头看着它,它实在想不明白八喵整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戏!
尹能叫道:“徐大人我冤枉,老朽冤枉呀,您不能冤枉一个老头子。而且而且,大人你们非得要我命吗?那我死后会化作水鬼在这河里害人!”
徐大说道:“我们害死你,你才能满怀怨气化为水鬼,我们现在主动让你投河,这是鼓励你自寻死路,这样你死后不就不会化作水鬼了?”
谢蛤蟆点点头,徐爷的骚招从来不让人失望。
连环招,一套一套的。
王七麟笑道:“没事,你让他变成水鬼吧,正好我用飞剑嫩死他,到时候算为民除害也算给我功劳簿上抹一笔,嘿嘿,这样本官正好累积功劳好升职。”
尹能面色惨淡,他踉跄一步、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喃喃道:“大人们,你们不能害死我,害死我也没用,这桥的桩已经……”
“想走?”谢蛤蟆突然轻笑一声,“无量天尊,你哪里走?”
他掠水而过握拳轰入水中,一道星光由天而落,灌入他全身如同渡上一层银辉。
拳风如龙卷风,扫入水中半片河水飞天而起,露出广难老僧飘忽的身影。
老僧身躯像是拉长了,仿佛一条肉色长蛇在河水中飞快的游动。
拳风扫开河水,老僧身躯又缩短,他闪身避过扫来的拳头又继续往水中钻。
胖五一见此叫道:“道爷休慌,让我来乘人之危!”
他快速迈出两步高高跳起像运动员跳水一样钻入河里,此时河面浪花迭起,可是他钻入水中的时候水面却异常平稳,一点水花都没有。
王七麟见此叹息。
这崽子生错地方了,要是生在他梦中那国家去参加跳水比赛,稳稳当当次次挂金牌升国旗听国歌!
水花压得是真漂亮!
徐大也叹息:“胖仔这次成语算是用对了吗?他确实要去乘人之危,可是大爷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这成语用在自己身上。”
广难老僧想以水遁之术离开,谢蛤蟆出拳之猛之刚烈令人难以置信,河里就跟塞满了水雷似的。
干枯的拳头挥出,河水一段一段的爆炸,如同瀑布逆流,河水倒卷飞向天空。
他接连挥拳,有的河段河水被逼迫涌向两方,竟然露出一段河底。
广难一头扎入水中想继续水遁,结果水没了……
露出一滩烂泥,他一头扎进了泥巴里。
在他前方有水墙,他不管不顾往前窜,想要钻入水中再用水遁逃命。
结果眼看他要钻进去了,水中阴影摇曳,一个庞大身影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