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坐在地上不断喘息,呼吸粗重。他勉力站起,将姓林和姓王两人的屍身踢到院角的草丛里,又缓缓走将过去,抽出插在胖子背心的长剑,将胖子也踢进了角落。接着他便转过身来,望向坐在秋千上的含儿。
含儿目睹这场惊险血腥的厮杀,早吓得傻了,如同中了魔魇一般,钉在当地,动弹不得。但见那黑衣人很慢很慢地向自己走来,每走一步都得用十二分力气,好似随时会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一般。他走得虽缓慢艰辛,却终究来到了含儿面前,蹲下身来,脸面正对着含儿。含儿见他脸上全是血污,神色狰狞,两道目光如电一般向自己来,不由得全身簌簌发抖。但黑衣人口里说出来的话,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黑衣人道:「你是周家大小姐,含儿姑娘罢?」语气竟甚是温和。
含儿全没想到这陌生怪客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中惊疑不定,不敢不答,便点了点头。
黑衣人抬头望天,神色凝重,似乎在思索甚么要紧事情。过了一阵,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方方正正,里面看来像是包着一本书册。他将包裹递去给含儿,又抚胸咳嗽,咳了半晌才止。他脸色越发苍白,喘息道:「今夜子时正,有个大娘和一个小女孩儿,会来到你家后院的水井旁。你将这包裹交给了那大娘。」他口气严峻,这几句话便是命令,毫无恳求的意味。周含儿呆呆地听着,也不回答,也不伸手去接,却是惊吓过度,连害怕也不知道了。
黑衣人又道:「你跟那大娘说,要她即刻逃去虎山,求医侠夫妇庇护。这包裹……这包裹……和里面的信,一定要交到医侠手中。听清楚了么?」最后一句提高了声音,含儿吃了一惊,连忙点了点头。
黑衣人又道:「你刚才看到的事情,和我的托付,除了可以告诉那位大娘之外,一句也不能告诉你爹妈,或任何其他人。你听我的话,才能保你爹妈一家平安。你若泄漏了半句,转眼便要家破人亡!记着,今夜子时,一定要将东西交给她们。你若不照我所说去做,我死后变了厉鬼,也要来找你!」说时声色俱厉。含儿脸色发白,泪水本就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此时啊的一声,终於哭了出来。
黑衣人放缓了脸色,将包裹放入她怀中,温言道:「好孩子,你一定要听话。这事非常紧要,非常紧要。你听我的话,今夜将东西交给她们。刚才这些事情,你一句都不能跟人说!任何人都不能说!知道了么?」
他凝视着含儿,望着她边哭边点头,才微微一笑,转身缓缓走去,一步一拐,来到墙边,忽又转过头来,说道:「请你……请你跟那女孩儿说,这事物在她二十岁前,绝不能翻看。再说……再说……说爹爹去了,要她记着,她永远都是爹爹最心爱的宝贝儿,永远永远……永远……」说完这几句话,声音哽住,身子一颤,跪倒在地,往前扑下,消失在花丛之后。
含儿兀自待坐在秋千上,良久不动,好似以为自己终究会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发现刚才不过是做了个梦,并非真实。又过半晌,一阵和风吹过,含儿感到背上凉飕飕地,却是出了一身冷汗。忽听身后一人叫道:「含儿!含儿!你怎地还不来找我?」含儿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却见表姊正气冲冲地向着自己走来。原来李铃铃在前院躲了半天,未见含儿前来寻找,终於出来探看,见她兀自坐在秋千上发呆,心中甚是恼怒,正要上前责问,但见含儿脸色苍白如纸,也不禁一愕,问道:「含儿,你怎么啦?」
含儿回过神来,说道:「我……我……」声音嘶哑,竟说不出话来。她吞了口口水,跳下秋千,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拉起表姊的手,往刚才那黑衣人消失的花丛走去。但见花丛后的石板地上血迹殷然,那黑衣人却已不知去向。此时天色渐暗,李铃铃没注意到血迹,只觉此处阴森森地,心中发毛,说道:「含儿,咱们回屋里去罢。」含儿心中惊疑,低头望见自己怀中的包裹,想起院子角落还躺了三个死屍,不禁更加害怕,忙随表姊回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