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咬牙道:“你现在求饶,未免太冲了。被你冤杀淩虐的人,他们受的痛苦可比你深重百倍。依我说,你这混帐的罪恶一死难抵,该多折磨一下才够。”说着一挥手,向他身下撒下一些粉末似的东西。齐大人惨哼一声,在地上剧烈翻腾,似乎每一寸筋骨肌肤都受到利刃切割,双手在身上乱抓,不多时皮肤便抓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刘七娘缓缓地道:“齐大人,我们这法儿有个名堂,叫做‘十层地狱’。佛经里说人在世为恶,死后便会堕入地狱,其中有火烧地狱、寒冷地狱、尖刀地狱、铜柱地狱等等。她刚才给你下的药,能让你在两个时辰之内,尝遍各种地狱的滋味。咱们都没下过地狱,也不知是咱们的十层地狱厉害呢,还是真的地狱厉害?这就得请教齐大人了。”
齐大人此时已无法滚动,只躺在地上抽搐,双手抓脸,嘶声说了一句话,赵观隐约听出他想说的是:“求你让我死!”这人刚才还磕头恳求饶命,现在却巴不得早早死去,这什么十层地狱的苦处想来是真是厉害已极,比死还要可怕。赵观眼见母亲和青竹狠狠折磨此人,又是惊诧,又是快意,又是害怕,站在庙外窗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刘七娘向青竹点点头,青竹便从怀里取出一团黑色的事物,扔在齐大人身上,过不多时,齐大人便静止不动了。刘七娘对青竹道:“将他送回去了。”
青竹应了,将齐大人的屍身装回麻布袋中,扛在肩上,吹熄蜡烛,快步出了破庙。赵观只见她的背影一晃,便从墙头跃了出去,心中一惊:“竹姊背着一个屍体,还能跳得这么高!”
赵观正看得目瞪口呆,忽觉耳根一痛,脑后一个声音道:“小王八蛋,跑出去这么久,还知道要回家么?”赵观全身一震,心中怦怦乱跳,回过头,果见母亲站在身后,脸带微笑望向自己,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那一霎间,赵观还道自己发梦,在破庙中见到了幻象,勉强定了定神,但见母亲身上穿的衣服和刚才在庙中所见一模一样,才确知自己并未眼花。却听母亲说:“你刚才都看到了,觉得如何?”
赵观想都没想,便道:“痛快!”
刘七娘凝望着他,说道:“为什么痛快?”赵观道:“恶人就该多受点折磨。恶人若是老欺负好人,让好人吃尽苦头,却不会得到报应,这世间哪里还有公道天理?”
刘七娘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你娘便是替天行道。观儿,我恼你私自离家,但很高兴见到你有侠义心肠,不但冒险送那小姑娘回家,还跟青帮中人结交,有胆有识,不愧是我刘七娘的儿子!”
赵观向来便对这精明泼辣的母亲十分敬畏,刚才见她出手杀人,更是心惊,生怕她要严厉惩罚自己不告离家,此时听她称赞自己,不禁受宠若惊,想起青竹的话,便问道:“娘,竹姊说你下定决心要收我为徒,那是什么意思?”
刘七娘道:“我要收你为徒,传授你本门仙术。青竹也是我的弟子,你一路上想必已见识过她的本事。但你年纪还小,需得等十几年才能正式入门。这几年间,你便跟着几位姊姊办事,多学着点。不管你见到了什么,全都当作没发生过,半点也不能说出去。听明白了么?”赵观听她语气严厉,忙道:“是,儿子明白。”
刘七娘又向他凝望一阵,放柔了语气,说道:“但愿你能承担得起,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便在此时,但听脚步轻响,青竹已回到庙中,躬身说道:“娘娘,都办妥了。”刘七娘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回苏州去。你带着观儿,在外面多待两日再回来。”青竹应了,刘七娘便回身出庙,消失在黑暗中。
赵观跟着青竹回到客店,当夜他躺在床上,眼前不断浮现母亲和竹姊对付齐大人的情景。他此番大着胆子离开苏州,一路闯荡到北京,只道这番冒险经历已是十分不得了,怎想得到回途之中竟会遇上更加出乎意料的奇事?怎想得到再熟悉不过的母亲和馆中姑娘竟身怀绝技、出手杀人毫不冲疑;自幼生长的家并非寻常青楼,却是充满奇诡毒术、密谋暗杀的所在?他心中又是惊惧,又是兴奋,更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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