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花小径是条石子路,靠湖的一边种满了各色桃花,另一边则是栉次鳞比的小商贩,有的卖小食零嘴,有的卖当地的手工品。这日春风晴暖,赏花游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赵观在人丛中穿梭了一阵,见陆老六的手下停在一个茶棚前。他游目望去,登时注意到茶棚角落的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女孩儿。那丈夫留着胡子,容色清俊,落拓中自有一股气度。妻子肤光如雪,艳美无方。那女孩儿穿着淡蓝色的衣裤,只有六七岁年纪,坐在母亲身边,宛然是个小号的母亲,冰雪可爱,一望而知是个美人胚子。赵观心想:“他们定是盯上这个小女娃了。这对夫妻长相不凡,不知是甚么来头?”
他在茶棚边上晃了一阵,被一群游人挤了开去。再去看时,那对夫妻和女孩已离开了茶棚,不知去向。他见陆老六的手下也离开了,便信步向着湖东走去。才走出不久,便听一人大声呼唤:“真儿,真儿?”
赵观心中暗叫不好,闻声跑去看,见果出声大喊的便是刚才那父亲,神色惶急,在路上东张西望,寻找女儿。他的妻子跟在其后,声音都哽咽了,说道:“我刚才见她在那边看做捏面人,怎地一回头便不见了?”夫妻二人不断询问路人、小贩,却都说没看见。那对夫妻商议了几句,便分头向小径的两端奔去,身法奇快。赵观大为惊讶,心想:“这两人轻功好得很,陆老六下手抓他们的女儿,竟然没被他们发现,也算他本领。”
他甚是懊悔自己没有看好那两个拐子,现在女娃被拐走,却该上哪儿去找她?忽然想起那两人说要将人带去土窑,心中思量:“土窑,甚么土窑?莫不是湖边上荒废的红土窑?去看看也好。”便沿着湖岸快步奔去。
奔出一阵,赵观来到红土窑外,探头去看,见窑中空无一人,心想:“找错地方了。”忽听脚步杂遝,似有一群人向这边走近,赵观连忙躲到土窑旁的芦苇丛中,果见四个汉子快步向土窑走来,其中一个手中抱着一个孩子,手脚都被绑住了,正是那身穿淡蓝衣衫的娇美女娃。赵观一喜,心想:“狗贼果然带了人来这儿。”从草丛中看去,见其中一人正是陆老六,那个穿土色布衣的手下也在其中。陆老六道:“老八留在这儿守着,小白和狗子到前面把守,有人靠近,出声通知老八,让老八带着女娃走。人来得急,将女娃掐死了丢进湖里。我回去探探情况。”众手下应了,分头去守住。
赵观心想:“我得想法救出那小女娃,就怕打不过这三只狗子,须得等个机会。”等了一阵,那守土窑的汉子靠在墙边,悠闲地抽着水烟,四下一片寂静,却没有什么机会。
赵观忽听背后草声微响,一惊回头,却见一个衣衫污秽的少年从草中钻了出来,竟是在巧姐处偷酒的那个小丐。赵观正惊讶他怎会来到此地,但见小丐一笑,低声道:“女娃儿被他们关在土窑里,你打算如何?”赵观一怔,直觉感到这小丐可以信任,当下说道:“我打算找机会救她出来。”小丐笑道:“好极,我也正想救她。这样罢,我去引开那些人,你去土窑救人。”
赵观点了点头。那小丐便跳出草丛,口中咿呀唱歌,手中摇晃着破碗,走到土窑边上,向那看守的说道:“大爷,赏点铜钱罢?”那人见他肮脏邋遢,挥手骂道:“臭叫化,滚一边去!”小丐径走上前,伸出瓦碗,说道:“老爷行行好!赏我一口饭吃,老天保佑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无疾而终,不得好死。”那看守听到最后两句,伸手便打,骂道:“甚么无疾而终,不得好死?”
小丐躲开了,叫道:“你不给钱,也不用打人啊。你这种恶人,老天定要降罚,让你被天雷劈死、恶狗咬死、土蜂叮死、大水淹死、屋梁压死、怪病病死、大刀砍死……”那人原非善类,听到这串诅咒,怒从心起,抓起一根棍子,追上便打。那小丐沿着湖岸乱跑,口中不断喊叫:“烈火烧死、悬崖摔死、强盗砍死、毒蛇咬死、饿死渴死、牢里冤死、乱棒打死、无疾而终、不得好死!”那汉子骂道:“混账小子,我才要你不得好死!”
其余两个看守的汉子听见了,过来探视,那小丐又笑骂道:“三个浑蛋,人模人样,干尽坏事,狗屁不如!”那两人也自恼火了,骂道:“哪里来的浑小子,不教训他一顿不行!”小丐大叫道:“啊哟,三只狗子,敢来咬你主人!”抱头快步逃去,三人大骂从后追上,远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