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达森然道:“你们长靖帮在江上打劫,这几年越来越嚣张,都没人管了么?”摆渡汉不断磕头,良久才敢站起,拿起桨,将船荡回南岸,让二人下船。
成达和赵观牵了马,来到江边上的宣来客栈,要了间上房。成达关上房门,神色凝重,说道:“赵观,你再详细跟我说一次,你娘是怎么死的?”
赵观便述说了母亲追捕那采花贼失手、采花贼在院中自杀、自己去找陈氏夫妇、回家后见到全馆被杀尽等情。成达皱眉道:“对头如此精细,怎会派出长靖帮这样的小喽罗来抓你?他们连那采花贼的线索都不曾留下,自不会再给咱们这么个大线索。其次,你说馆中有另一个少年的屍体,对头多半以为是你,又怎会再来追你?长靖帮这些人又怎能认出你?”
赵观低头思索,心中也是一团疑惑,暗想:“成大叔外貌粗鲁,想事却很细到。”
成达想了一阵,说道:“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张靖那小子不敢不来见我,等他来了,咱们再做道理。”赵观问道:“他们为何这么怕你?”成达微笑道:“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了你爷爷成傲理。”
赵观点了点头。许多年后他才知道,成傲理死去已将近五十年,这些人如何会惧他?他们实际上是怕了成达自己。成达当年号召青帮帮众直闯青帮总坛,逼迫帮主王闻喜自杀,为父报仇,受帮众拥为青帮帮主。他推辞不受,却将帮主之位让给了对他有恩的帮中大老赵恨水的儿子赵自详。帮会中人对成达敬重钦服无已,仍将他视为青帮老大的继承人。因此他虽是江湖浪人,在帮会中的地位却甚高。此时虽已过了数十年,但成达义勇刚猛之名深植人心,余威犹在,一般小帮会怎敢轻易去捋虎须?
过了不久,门外人声响动,一人在门外道:“成少爷,小人张靖求见!”成达道:“进来!”
一个小头锐面的黑衣人快步走了进来,不断打躬作揖,低着头不敢直视成达。
成达道:“张靖,你好大的胆子,动手动到我头上来了!”张靖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实在不知是成少爷。不然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成少爷出手。”成达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给我老实说来,是谁要你来捉这孩子的?”
张靖道:“不瞒您说,小人是受了上面吩咐。这件事小人受了严令,不敢多说。”成达道:“上面?是青帮么?”张靖道:“小人不敢说。”成达怒道:“你不说,难道我便查不出来?快快说了,省得眼下受皮肉之苦!”
张靖甚是为难,冲疑半天,才道:“是,是!这个,实际上,小人这次出手,不是受青帮之命。”成达奇道:“你不听命於青帮,还听命於谁?”张靖不答。成达侧头想了想,脱口道:“是龙帮?”
张靖不答,显是默认了。成达沉吟道:“淩夫人退隐后,将龙头之位传给虎侠的亲信云龙英。近年来云某将龙帮整顿得好生兴旺,足可与青帮分庭抗礼,势力庞大,也难怪你们会听命於龙帮了。”张靖道:“您老人家明鉴。”
成达盯着他道:“你怕龙帮,我却不怕。这件事是云帮主下的令么?”张靖踌躇半晌,逃不过成达锐利的眼光,叹了口气,说道:“成少爷,我就跟您说了,请您千万不要说出是我透露的。”成达点头道:“我理会得。”
张靖望了赵观一眼,说道:“这要从好几年前说起。那时有个龙帮使者前来本帮传令,提起苏州情风馆一个妓女的儿子,要我们好生照看着,因此我们几年前就留心上了这位小少爷。后来听说情风馆出事,我们的眼线见到小少爷出了苏州城,我呈报上去,龙帮使者便要我们尽快请到小少爷,即刻护送他去龙宫。”
成达和赵观听了,都甚是惊疑,对望一眼。成达问道:“云帮主为何对这孩子这般重视?”
张靖支支吾吾一阵,才道:“这事么,小人自然未得上面告知。其实我们兄弟也很好奇,悄悄去探查了,那个么,事情似乎是这样子的。十多年前,云帮主曾在苏州待过一阵子,三天两头上情风馆,听说和一个姓刘的妓女相好。我们后来想想,情风馆只有馆主刘七娘姓刘,那云帮主多半便是刘七娘的客人了。后来知道这位小少爷是刘七娘的独生儿子,那么,那个,我们自然就猜想……是这么一回事。”
成达听了,哈哈大笑。张靖不知自己说错了甚么,不解地望着他。赵观也是愕然,不禁伸手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