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笑道:“小少爷,老爷知道你要来,早先就吩咐了,让丫头们给你缝好了四季的衣服。”
赵观在情风馆时,生活虽较一般的小厮优裕,也只不过有一间小小的卧室,三套换洗衣服。这屋子比他母亲的房间还大,新衣满柜,他不由得受宠若惊,心想:“他们真把我当成少爷了?那奶奶又是甚么人,便是云帮主的老婆么?”转头向阿福一笑,说道:“阿福伯伯,辛苦你啦。哪几位阿姨替我缝了衣服,还请你代我向她们道一声谢。至於奶奶那边,我得亲自去向她道谢才是。”阿福笑道:“少爷体贴下人,我们当不起的。刚才老爷吩咐,今晚吃饭,奶奶想见少爷,少爷当面向她道谢便是。”
赵观悄声问道:“阿福伯伯,奶奶脾气怎样?请你跟我说说,免得我等会应答失礼。”阿福道:“夫人脾气如何,小人怎敢乱说?”
赵观望着他,脸上露出失望焦虑之色。阿福心中不忍,便道:“不瞒少爷说,奶奶性子很严肃,不喜欢别人跟她说笑。她生起气来,骂人很凶的。”赵观点了点头,心想:“你定是常常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被她斥骂。哼,一个严肃的老太婆,对我这么好做甚么了?她想要我认她为娘,再也休想。”
赵观惯於和情风馆里的伴当仆役相处,当下便和阿福闲聊起来,慢慢从他口中揣摩情况,不多久就套出了个大概:原来云帮主膝下无子,云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比赵观大三岁,今年正好十七,已许给了虎啸山庄的大公子淩比翼。云帮主虽收了不少弟子,但始终以没有儿子为憾,中年寻到一个儿子,自是欢喜之极,决意要好好教养他,盼他能继承云家香火。
赵观莫名其妙,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爹,你就要好好教养我,还要我继承你云家的香火。他妈的,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当夜一个丫鬟来到他屋中,服侍他梳洗更衣。赵观逗她说笑,她都只微笑不答。将到酉时,阿福来到门口,领赵观去饭厅。赵观见宫中处处打起青色灯笼,心想:“这龙帮可有钱的很,夜夜打这么多灯笼,倒像我情风馆招揽客人一般。灯笼不打红色打青色,阴森森的吓唬人么?”
他来到饭厅中,但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厅上,一身绣花缎袍,极为讲究,一张富泰圆脸未施胭脂,嘴角下垂,神情冷肃。那妇人见到他进来,只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开口。赵观不由自主生起厌恶之意,心想:“那些院子里的老鸨母上起妆来,我道已不怎么好看了,没想到老女人不上妆更加难看。”阿福在他后面推他一把,低声道:“快见过奶奶。”
赵观走上几步,躬身说道:“奶奶好。”
那妇人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仍旧不说话。赵观站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走到一边去坐下。便在此时,一个少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赵观眼前一亮,但见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明眸皓齿,容貌清丽动人,神态高贵矜雅,想来便是云帮主的独生爱女了。那少女先向母亲一福,转头瞥了赵观一眼,又望向母亲,说道:“娘,这便是爹找回来的孩子么?”
那妇人哼了一声,说道:“可不是?肮脏地方出来的孩子,果然没半点教养。非凡,你去教教他,该怎样来见我。”
云非凡道:“是。”来到赵观跟前,说道:“小弟弟,这位是我娘。你第一次见她老人家,该要跪下向她磕头才是。来,我带你行礼。”说着拉起他的手,带他去向云夫人磕头。
赵观见她神态和善,不好拒绝,但要他向那妇人磕头,毕竟不肯,便道:“姊姊,我只向天地君师、灶神菩萨、忠臣烈士、英雄好汉磕头,请问你娘是哪一种?”
云夫人听了不由大怒,豁然站起身,瞪大了眼,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