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伟只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下又惊又疑,不知这江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吞没公款的账簿半个月前突然不见,他只道是师爷胡涂弄丢了,病好当天,那账簿却又出现在书桌上,想来曾被江贺取去又送回,此人在自己家中进出自如,虽有数十个护院武师日夜看守,竟然毫无知觉,实在神通广大。更奇的是他竟知道儿子失手杀人之事,这两个把柄正是他的致命伤,加上昨日无缘无故身患奇病,痛苦不堪,这人一杯水便将自己治好,全然看不出下毒解毒的半丝迹象。年大伟不由得想道:“这人若要取我性命,可是易如反掌。”想来实令人毛骨悚然,不禁对这江贺尊敬若神、畏惧如鬼。
次日年大伟便设宴请赵观,说道:“江坛主还有甚么吩咐,老哥哥一定照办不误。”赵观道:“年坛主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大施主,人人敬重,晚辈怎敢有甚么吩咐?老实说,晚辈刚从武汉总坛回来,很多年坛主的事儿,都是在总坛听说的。我听赵帮主谈起年坛主,总是器重非常,还说年坛主一向忠直重义,照顾兄弟,以后帮中分红,理当多给丙武一些。帮主吩咐晚辈,说我若有机会去天津拜见年坛主,定要将这几句话带到。”
年大伟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先父与赵帮主是拜把兄弟,数十年的交情。赵帮主算来是我的世伯,这分红之事,我看在两家世交上,从来不去计较。但我坛中手下众多,分红不够已是大问题。我有时不得不走旁门多攒些收入,也是逼不得已。帮主既关心照顾本坛,还请他老人家考虑重新配红之事。”
赵观道:“帮主体贴手下,自然会多作考虑。帮主眼下有更大的担忧,若解决了,再来谈重新配红的事也不冲。”年大伟点了点头,说道:“是,是。”
赵观见他神色有异,说道:“年坛主,说句实话,事情若是不能解决,对大家都没好处。”年大伟微一冲疑,才压低声音道:“江坛主,我听见一些传闻,也不知是否真确。有人说林家父子打算秘密率众闯上总坛,逼迫帮主让位。”
赵观闻言一惊,林伯超居青帮乙武坛主数十年,手上人众多至五六千人,他若秘密攻上总坛,击杀帮主,自立为主,帮中再无人能制住他。他不动声色,摇头道:“所谓不知天高地厚,轻举妄动,便是指林七爷这样的人了。总坛防守严密,能人众多,这般偷袭如何能成功?”年大伟听了唯唯称是,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我听人说他想五月初动手,最好他诚心悔悟,实时停手,这事情便算过了。”
赵观更惊,说道:“五月初,算来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唉,这会要去劝他,也来不及了。年坛主,你想他们人已到了哪里?”年大伟道:“据我猜想,可能已到了信阳。”
赵观知道年大伟多半从头至尾便参与叛变,此人被自己逼得捐出二十五万两银子,定然肉痛得很,他原本大抵答应资助林伯超父子,现在谅他也不敢跟着林伯超反叛,钱自也不会给出了。当下又问:“那林小超呢?已从岳阳北上了吧?”年大伟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听说他先往北来,要跟他爹会合后,再一起南下。”
赵观道:“这事需得及早制止,才不致弄得不可收拾。请问年坛主有何对策?”年大伟苦笑道:“一切有李四爷和江坛主主持,我在天津路远难及,加上家财空罄,本人年老力衰,只能早晚烧香祝愿帮主平安无事了。”
赵观见他打算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心想:“这人被我折磨得也够了。”便说道:“所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年坛主既然不愿出钱,那么派几个人去意思意思,也是好的。这就像做生意,你投下一笔小本金,风险嘛并不很大,以后却有大利滚滚而来,何乐而不为?晚辈想请令大少爷带上一百兄弟,跟晚辈去武汉一趟。”
年大伟听他要的人少,不好推托,虽不放心让儿子跟了他去,但心中算盘一打,颇觉得合算,便叫了大儿子年海阔过来,吩咐他率领一百个坛中兄弟,跟着赵观上路。
赵观知道将年海阔带在身边,年大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甚是放心,当夜便写了一封急信给李四标,告知林伯超的密谋。李四标接信大惊,立即亲自率领手下前往武汉,扞卫总坛,回信要赵观与山东戊武坛吴长升会合,再去九江与张磊、李画眉率领的甲武、辛武手下会合,齐赴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