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真叹了口气,说道:“他跟他爹爹爷爷一个性儿,用情太深,难免痛苦一世。”
赵观听了,手一颤,杯中的酒洒了出来,他抚着胸口站起身,心中打定主意:“我要再去东瀛。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要替小三儿将宝安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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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昊天等了很多年,宝安都没有回来。有一次夜里,他梦到了她。她在梦里向他微笑,笑容中带着无限温柔关爱,和一丝淡淡的哀怨。
淩昊天一惊醒来,他终於明白了真相:她是不会回来的了。他了解宝安,就如宝安了解他一般深刻。他知道宝安要他好好的活下去,要他认真的活下去。他感到全身冷汗淋漓,热血上涌。天色渐渐亮起,枝头鸟啭声声入耳。淩昊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拾起长剑,大步向着晨曦走去。
从那一日起,他不再流浪,他认真挑起了丐帮帮主的重担,领导丐帮上万弟子行侠仗义,扶弱济贫,干下了无数轰轰烈烈的壮举。他以他的豪狂傲气赢得了武林中人的衷心敬意。当世丐帮之兴盛,武林之重见正道,都起於淩昊天一人。他尽心侍奉父母,承欢膝下,让双亲得以安享晚年。他不只在中秋夜来找至交赵观,几乎每月都来武汉与赵观相聚饮酒,欢笑倾谈,并认了赵观的众子女为干儿干女,领着他们到处嬉耍玩闹,重拾童年的顽皮捣蛋。众孩童都极喜欢亲近这位小三儿叔叔,总缠着他讨教武功,听他讲述虎啸山庄的往事,塞外大漠的奇闻,和武林丐帮的轶事。
淩昊天知道宝安要他欢畅尽兴地活下去,一切悲痛都可以深藏在心底。在未来某日,当他重见宝安时,他可以骄傲地告诉她:我没有消沉绝望,我每一日都活得充实而有意义,我没有辜负了你的期望。我小三儿都是足以让你郑宝安引以为傲,终身相许的男子汉。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没有止境的等待更是漫长无边。他不曾忘记他们之间一世相守的诺言和相互等候的约定。他只没有想到等候的一方竟是自己;他只没有想到自己曾经郑重许下的心愿──让她的爱哭不再爱哭──毕竟无法实现。他只能想象她仍旧在自己身旁,他只能尽力去做一切能让她喜乐,让她感到骄傲的事,或许英雄的身边注定不能有那么一个人,一个让他依恋倚靠却不能不软弱的人;或许她的离去正是为了造就一位无欲则刚的不世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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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在赵观和淩昊天心底深处,都盼望着有这样的一天,有这样的一幕:
一日淩昊天在南方办事时,收到了一张纸条,那是赵观的字迹,纸上只写着三个字:“快回家。”
淩昊天生怕父母有事,立即动身赶回虎山。他快步走在虎山的深林之中,忽然感到归心似箭。那时已是傍晚,远处家门已隐约可见。他看到门外灯下似乎站了一个人。那是谁?是娘在等他么?是爹么?他加快了脚步,才到门口,便见一人站在门外,翘首盼望,脸带笑容。
淩昊天呆在当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听她轻轻地道:“你回来了。”
淩昊天走上前去,也道:“你回来了。”
他们微笑着,双手互握,并肩走进屋中,好似从未分别过一般,好似他们还是当年那两个天真无忧的少年少女,一同在后山练完剑相偕归来一般。
时光岁月能在许多事物上留下痕迹,能替人的容颜添上皱纹白发,但是在有情人的心中,却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