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景身子一震,脑海中有那么片刻的空白,彷佛昨夜跟那黑衣人在生死关头决战的那一刻,都没有眼下这一幕让他目瞪口呆,掌心之下,便是柔软红色的衣裳,而一股她从未感觉到的温柔触觉,丰满柔软又带着几分挺拔,从手心里传到心间。
徐梦红紧紧地盯着他,面纱之下彷佛也在轻轻喘息,然而她双眼之后却像是更加火热,身子向前压了过去。
“小王……”
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轻柔却彷佛带着一股火焰般燃烧的热度,已经变得嘶哑低沉的语调此刻却带上了几分诱惑,白色的面纱渐渐靠近,王宗景木然坐着,但是在那面纱即将接近他的脸的时候,那丝丝不知是清风还是从她口中吹出的热气浮动了少许,露出那如毛发一般细小的一丝黑色疤痕。
王宗景全身猛然一颤,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张可怖的鬼脸,如最深邃的幽冥地府里挣扎的恶魔,对着他狠狠吼了一声,下一刻,他的身子完全不由自主地猛地向后一退。
身后是香案的桌角,无路可退,但是那瞬间的力量,让他的身躯重重一下砸在桌角,发出来“砰”的一声巨响。
面纱,仍在咫尺之间,他彷佛还感觉得到红姐的呼吸,只是在那一刻,他兀自被徐梦红紧紧抓着按在胸前的手,却是一下子感觉到她的身躯在瞬间僵冷了。
如向往光明扑向火焰的飞蛾,被冷淡地拒於灯罩之外。
土地庙里,一片凄冷。
她无声地垂下了头,肩头微微颤抖着,慢慢离开了王宗景的身子。
然后她唯一剩下的一只眼睛,怔怔的看着王宗景,带着几分絶望,带着几分伤怀,连窍细的手掌似乎都在微微发抖,王宗景想要说些什么,半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梦红慢慢起身,离开了他的身边,走回到自己呆了一夜的地方,坐回到那个男孩的身旁。
阴影遮盖了她的身影,过了一会儿,那寂静之中似乎传来几声极度压抑的哽咽声。
王宗景有些木然的把头向后一靠,心中浮起几分莫名的烦躁之意,隐隐还有一丝对自己的厌憎。徐梦红并不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这一点不但是王宗景,平日同行的敖奎与西门英睿也都知道,事实上,徐梦红也没有瞒着他们三人的意思。
他们在过往的日子就不止一次看见过与徐梦红相好的男人,甚至有一次他们亲眼见过徐梦红用她的法宝白玉鈎刺进了摸个垂涎她身子的男人胸膛。
她有过很多男人。
但与她并肩而战追随在他身后的三个男子从来没有因为这一点而看轻过她。
在凉州这片混乱残酷的大地上,在长年累月刀尖下打滚不知明日生死的岁月中,风刀霜剑严相逼,他们的心意自然便会和许多人不一样。正如他们几人未必是知己甚至多数时互相看不顺眼,但拔出刀剑与人搏杀时,还是会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要的不是处女和圣女,哪怕各自心中有各自的秘密甚至黑暗阴影,但活下去才是他们心里更重要的事。
可是这一天的清晨,在晨曦刚刚破晓展露的时刻,却似乎有什么事已经改变了。
王宗景默默低头,不愿也不敢向那低沉的呜咽声响起的地方看上哪怕一眼。也似乎直到这个时候,他心底才隐约明白过来几分,发生在红姐身上的事,给她所带来的并不只是重伤二字,那伤痕似乎比他们所有人所想的都要更深重许多。
甚至已经严重到徐梦红的性情都为之改变的地步了。
一声低吟,却是从徐梦红那个角落传来,低沉带着有些无助的呜咽声立刻断絶,王宗景也是身子微微一震,那声音是从那男孩口中发出的,并且轻轻翻了个身,他醒来了。
在晨光中缓缓醒转。
这已是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