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禳缩了缩脖子,双手一摊,
道:“可惜啊,我这人从不打女人。”
杀我者秀眉一挑,正要说什么,目光看了看远处的鸿蒙道山,却又沉默了。
孙禳悄然松开拢在袖内的右手,暗松一口气。
他早了解过杀我者的性情,绝对称得上反复无常、疯癫如魔。
但凡只要一句话不对劲,就能让这女人不顾一切大打出手,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而自始至终,在场之中唯有“砍柴人”一直沉默地立在那,直似个局外人般,静静地看着那天穹下的“黄粱城”。
在天公、药师陆续败北时,砍柴人也不曾说过什么。
可却无人能忽略其存在。
天地一片寂静。
没人知道,那黄粱城内正在上演什么。
远处观战的那些鸿蒙主宰,也只能静心等待一个结果。
而此时,鸿蒙道山半山腰处的定道者,则忽地道:“这些封天之尊中,赌徒的道途独树一帜,傲绝古今。”
“他所执掌的神机之道,和守墓人的太幻之道很相似,但却远比太幻之道更可怕,的确称得上一条至强之道。”
“换做其他人和他在黄粱城中厮杀,注定没多少翻盘的把握。”
听完,引渡者不禁一怔,没想到一直静静观望的定道者,会在此刻忽然点评起赌徒来。
“你想说什么?”
引渡者问。
定道者道:“在苏奕面前,他没有任何胜算。”
引渡者眼神异样。
合着前边铺垫这么多,只为了表达这样一个判断?
“何以见得?”
引渡者饶有兴趣道,她很想知道,定道者究竟哪来的自信,敢一口认定酒徒不是苏奕的对手。
定道者却只说道:“你等着看就是。”
这样的回答,让引渡者不免有些失望。
旋即,引渡者想起一件事,“之前若无苏奕出手,你真的不会去救孙禳?”
定道者道:“他不会死,何须救?你觉得,那些封天之尊真的敢在我眼皮底下杀了孙禳?”
顿了顿,祂又说道:“归根到底,哪怕我真的不在意孙禳的生死,可其他人却不敢不顾虑我是如何想的。”
回答得理所当然。
引渡者道:“幸亏孙禳和苏奕不是仇敌,否则,苏奕杀孙禳,可不会顾虑你如何想的。”
定道者没有否认。
到了祂这等地步,世事早已看穿,人性早已看透,有时候无须说
什么,就已能把眼前发生的一切人和事洞察於心。
“当年的剑客,常年不语,惜字如金,那时候我也不懂他的性情为何会如此寡淡无趣。”
定道者道,“也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了他的心境。把这天地大道、众生万象看得太透,就没什么趣味可言。”
“尤其是人性,万古不变,向来如此!
“或许,当踏足生命之道时,我就能真正明白人性为何会如此?”
这番话,与其说是给引渡者听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听的。
人性!
引渡者敏锐捕捉到这个字眼,意识到定道者在求索生命道途时,极可能认为,人性之秘才是参破生命之秘的关键所在。
而还不等引渡者进一步想下去,那寂静的天地间,忽地产生一阵巨响!
巨响来自那由混沌光雨缔造而成的黄粱城。
这座由酒徒以神魂念想之力凝聚而成的城池,之前一直无法被人看到其中景象。
可此时,这座城池却真正地显化了出来!
便见城池中,空空荡荡,只有四面城墙,其他地方再没有任何景象。
而城中央的地方,苏奕一手负背,一手拎着酒壶,正自仰头饮酒,仪态闲散。
在他不远处,酒徒跌坐於地,像喝醉酒般,时而拍手大笑,时而嚎啕大哭,嘴里说着一些疯疯癫癫的话:
“执於道,便是贪心作祟!老子早就该想明白的,可就是放不下,想去那生命道途上看一看,究竟有着怎样的风光!”
“哈哈哈,悟了,老子悟了!什么大道、什么生死,都他娘根本不存在!”
“当年若是不曾证道封天台,兴许我此生也不会在鸿蒙道山前画地为牢……”
“狗屁狗屁,统统都是狗屁!”
“自今以后,老子宁可长醉不复醒!”
蓦地,酒徒一声大叫,身影仰头栽倒於地,呼呼大睡起来。
他鼾声如雷,从黄粱城传出,回荡於天地之间。
人们面面相觑,无不脑袋发懵。
酒徒这该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才会如此失态?
简直和世俗中酗酒发疯的酒鬼没区别!
杀我者和饕餮仙的神色则有些复杂。
一个站着饮酒,仪态从容。
一个醉倒於地,疯癫失态。
这足以证明,在这一场大道争锋中,酒徒也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也败得长醉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