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航行,水面渐渐宽阔,浩浩渺渺两岸都模糊,新水与旧水激荡,掀起六七尺高的浪,远望去,天水混成一片。
一艘艘商船,不远不近跟着官船,犹天空之中的云,这是船帆的颜色,而在这些商船后面,也跟着一些私人船只,并不是商船,而是所谓的旅船。
包下这些船只,多半是一些散客,其中就有想从京城回家的外地乡绅或家资丰厚的读书人。
这些乡绅或读书人,虽比普通百姓有些身份与钱财,却够不上官船,可让他们与商人挤在一艘船上,因着种种原因而不愿。
於是,这种一个艄公几个水手加一艘不大不小旅船的组合,就成了这些人的首选。
眼下,大多的旅船就跟着商船,冷眼看去,并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不像官船挂着黄龙旗与官字灯笼,也不像商船挂着某家某姓的灯笼,让人一眼就能知道是谁家的船。
“公子,再往前走,可就要到入海口,到那时,我们这等小船,根本就行不远,随时可能被风浪打翻,您确定还要继续往前走么?”
一艘缀在末尾的旅船,艄公看起来五大三粗,却很心细,望着包下这艘船的孙公子,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要说,当初不过是看孙公子衣着华丽,出手也很大方,光定金就直接给了二十两,路上一应嚼用,也都是额外花钱采买,还并不要求入海,只说沿着大河行一段路即可,这才答应了这活计。
可现在看孙公子的架势,不像是打算停下,难道这位公子是打算乘坐着这船入海?
只怕一个大浪拍下来,船就要松散了啊。
“还不到入海口,你急什么?”一直背对着艄公的少年,这时回过头,黑沉沉的眸子,阴冷看了一眼。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艄公,一触碰到少年的目光,顿时下意识打个寒战,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种被阴暗恶兽盯上的本能的恐惧,差点让他腿一软,当即瘫在那里。
好在孙公子只是呵斥了这么一句,就重新转回身去。
抆了抆额头的汗,艄公不敢再说什么,想想孙公子说的也对,现在还是沿着河岸走,并没有出海,还不到靠岸时。
“算了,继续往前走吧。”冲几个水手挥挥手,艄公自己叹气走了,一直远远望着前方船队的孙不寒,这才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暴戾。
差一点,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对艄公下手了。
但真当众暴露妖怪身份,接下来的计划就要泡汤,所以忍得也很艰辛。
在别人看来,他是望着跟着的商队,但实际上,他的眼中则越过商船与官船,直直地锁定了钦差船。
“钦差大臣、兵部尚书……呵呵……”
不愧是三品大员,在自己没有受重伤时,还不至於有这样强的威慑,可在眼下隔着这么远,扑面而来的气势,以及钦差船上滚动的力量,烈日一样烧灼着自己,而自己则像是离了水的鱼,根本就不能靠近,否则痛苦会骤然加剧。
甚至就算是离得这样远,也对自己这皮囊,也有着伤害。
“咳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嘴里突然咳出了一口血。
孙不寒掩口的手慢慢放下,目光落上去,发现手心的血,并不是鲜红,而是带着污色接近黑色的血,其中还有着细碎的血块。
这身体就要撑不住了么?
“可恨,一步差,步步差。”孙不寒垂眸看着黑血,森然一笑:“那就博一下吧。”
“那只狐狸精,屡次逃过我的搜索,我当时不觉,后来细想却极去蹊跷,难道青丘的那件魏世祖的宝贝,就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