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旧敦灵的街头雾气蒙蒙,空气里带着略微的刺鼻的味道,这是旧敦灵特有的味道,水体经过消毒处理后排放,带有消毒水的蒸汽弥漫,当然有时候为了配合净除机关工作,熔炉之柱里还会倒入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梅林特制的炼金药剂。
不知不觉,这钢铁的城市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机械”的生态系统,只要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按钮,这个城市便会随着目标的不同,而进行不同的变化。
铁路的延伸,熔炉之柱的出力,齿轮咬合的城市过载运行,这是如此的可怕,就像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就在为什么而准备着一样。
女孩站在街头,抬头仰望着那在云层里游荡的巨鲸,它们穿过厚重的云层,身影若隐若现,仿佛是神话里的一幕。
突然的感慨万分,与这个钢铁的城市相比,她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提,
老管家从后方走来,亚威为塞琉披上了大衣,神诞日的这几日是季节里最寒冷的几天,也是最后的几天,待这寒冷过后,温暖便会回归,新春将会重临这片土地。
“你确定我们要去吗?”亚威问,他还是不怎么喜欢接下来的行程。
“我和凡露徳夫人约好了,她希望我能去看她。”塞琉说,“我不是一个失信的人。”
“不不不,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邀请她来这里。”亚威指了指他身后的宅邸,这和科克街121a比起来可不是大几倍的问题了。
塞琉抬头看了她一眼,和往常一样,她依旧是一脸的冷漠,亚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还是扭不过她,因此只好把手枪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弹药。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防万一。”亚威说着,也不知道他在防什么。
似乎是年纪大了,亚威此刻倒觉得有些好笑。
“塞琉,你这点做的很棒。”
“什么很棒?”
“我是指计谋这方面?”
“计谋?”塞琉显然不懂亚威此刻在说什么。
“洛伦佐啊!他就是个妥妥的神经病,难以揣摩他的喜好,说不定你刚讨好完他,他一时兴起便会把你杀了……所以我讨厌像他这样的人,”亚威看向女孩,“不可控、不可预知,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是泪流满脸,,还是笑着开枪。”
“听起来像他。”
脑海里回想起那最后一幕,明明快要死的人,却突然疯了起来,嘴上讲着奇怪的故事,然后带着劳伦斯一起下地狱。
“是啊,所以他的生活永远不会单调无聊,就像一个海盗一样,永远都是惊涛骇浪。”
亚威说着,神色里居然还有几分羡慕。
也是,这样的生活谁能不羡慕呢?就像一个见鬼的海盗故事,伟大的洛伦佐·霍尔默斯船长和他心爱的温彻斯特号海盗船驰骋在七海之上,从南抢到北,从东抢到西,只要这海上还有船在行驶,这个王八蛋就永远不会感到无聊。
“可那种生活还是算了吧,大家总会老,再年轻的心也会有了归宿。”亚威叹息着。
他是凡人,大家都是凡人,都会感到疲倦,都会有一天想放下舵盘,寻一处安身,可洛伦佐不同,他永远不会停下,当他停下时便是他的结局,而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结局,葬身大海。
“所以啊,想征服这个神经病前,得先征服他的家人。”
“嗯?家人,凡露徳夫人?等一下……你觉得洛伦佐会有这种‘家人’的概念吗?”塞琉毫不客气的说。
亚威微微愣神,没想到塞琉会这么说。
“他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亚威,哪怕他成了海盗也会抢别人的船,毕竟对他而言维护海盗船也是一件麻烦事。”
“别想那么多了,这只是个节日而已。”
塞琉最后说道。
……
科克街121a。
室内的气氛在塞琉的到来后欢快了许多,但实际上也只是她和凡露徳夫人的快乐而已。
洛伦佐乖乖的坐在一边,明明是他家,却拘谨的像个外来者,而亚威这个外来者就在不远处紧盯着他,洛伦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感觉亚威身上有股不善的气息。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下火车就一路回来了,应该没有惹到他才对吧。
虽然已经习惯了亚威这个样子,但和今日这欢乐的节日,还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希格则被夹在中间,他什么也不懂,他与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个倒霉孩子坐立不安,他很想赶紧吃完饭,然后溜回自己的房间里。
狼吞虎咽之后,希格抹了抹嘴角,他希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离开,但这时一直沉默的亚威却开口了。
“这位是?”
虽然经常持枪闯入洛伦佐的房间,可亚威对於希格并不熟悉。
“我室友,希格。”
洛伦佐一跃而出,和希格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希格试图挣开洛伦佐的手,但洛伦佐力气显然比他大多了,希格动弹不得。
“你好。”亚威微笑的说道。
“你……好。”希格有些尴尬地说着。
他是个有些内向的人,或者说胆小,他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从亚威与塞琉的气质上来看,他就清楚他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有时候这礼仪就像上层社会对卑贱者的怜悯一样,令他感到不适。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亚威随意的问道。
“机械师。”希格说,虽然已经被工厂开除了。
在戒除了致幻剂后,希格便一直接些零活度日,毕竟他是位机械师,在这机械的城市里,总会有需要他的地方。
虽然赚的没有以前多,但也清闲了不少。
亚威点点头,机械师这职业听起来可比猎魔人正经多了。
想到这里,目光又转移到了洛伦佐的脸上,本来还勾肩搭背的洛伦佐,就像被老师注视一样,不自觉的坐正了起来。
越看洛伦佐亚威越来气,老家伙强行舒缓着心情,毕竟年纪大了,不能总生气,心态要好一些。
这么反覆劝导自己几次后,亚威把目光移开了,有时候忽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凡露徳夫人把唱片放在留声机声,悠扬的歌声响起,烛火摇曳中,大家坐在弹药箱上喜迎着美好。
过节啊,过节好啊,一整年的打打杀杀在今天都可以停歇了,不管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大家在今夜都是朋友了,一起载歌载舞,欢快无比。
可这就如同虚妄的美梦一样,一觉醒来,世界又变回了那冰冷无情的样子,仿佛昨夜的欢愉都是假的。
又或许只有在这一天,这一温暖的时刻大家紧闭的心灵才会微微敞开那么一点。
洛伦佐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像过於沉浸某件事后,突然想起自己是谁一样。
他是洛伦佐,洛伦佐·霍尔默斯。
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刻,洛伦佐悄然消失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愣神了稍许后,坐在了窗边。
他喜欢这个位置,就像观景台,在这里能看到旧敦灵的日落,阴郁的天空仿佛被点燃起来,一直燃烧至地平线下。
拿起那熟悉的匣子,这是他对於猎魔教团仅有的纪念品了。
在圣临之夜后,洛伦佐便带着它来到了旧敦灵,最后埋了起来,告别过往,可谁曾想过往又来找他了,妖魔没有死绝,圣临之夜也被诡异的阴谋与秘密遮掩着,他还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