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铁甲船并不是放弃了攻击,而是它们已经置身於烈火之中了。
熊熊的火焰在铁甲船上燃烧着,海盗们惨叫着,身影被火光映衬的清晰可见,坚不可摧的铁甲船在缓缓沉没,涌起的巨浪仿佛拖拽着它,试着将它拉入深渊。
在这火光之中,船长看到了真正的恶魔。
甲板开始崩塌、碎裂,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其中刺出,就像是被分娩的孩子,它用力地掘开钢铁的躯壳,身上沐浴着大火,缓缓站起。
也是随着它的起身,龙骨在接连的破坏下彻底断裂,铁甲船被自身的重量压垮,铆钉崩断,装甲翘起、剥离,在海水的吞食下,解体成无数的碎片沉入深海。
恶魔缓缓地抬起头,船长看不清、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眼睛,但他很清楚,在这一刻他和恶魔对视在了一起。
落满夜空的火雨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照亮黑暗的光,视野再度被漆黑与暴雨所覆盖,船长丢失了恶魔的身影。
紧接着又一道火雨升空,映亮了模糊的世界,可此时燃烧的残骸上已不见恶魔的身影,铁甲船缓缓地沉入海底,正如之前那些被击沉的铁甲船一样,缓慢无声地死去。
然后他听到了,某个尖锐的鸣响在狂风中回荡,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朝这里前进。
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无形的恐惧完全俘获了船长的心智。
突然间船长明白了。
这火雨根本不是用来进攻或者是压制的,它的用途只有一个,那便是照明,为这恶魔的进攻指引路线。
一道线钩索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入了船长身前不远处的甲板,宛如黑暗之中的邪异所伸出的触肢。
船长听到了声音来源的方向,不是海里,而夜空。
抬起头,只见火雨在高空炸裂,映亮了海域内的一切,却未能映亮船长,因为他的身体早已被另一个更为庞大的漆黑所笼罩。
冰冷的铁羽尽情地舒展开,落下的光芒完美地佝偻出了它那恐怖的身形。
突破暴雨。
“奥丁神啊……”
船长虔诚地祈祷着,颤抖的双手提起了插在腰后的手斧。
仿佛是於嗜血战场之中所诞生的邪异,不死的血肉拖起敌人的碎甲与断剑,将它们扭曲纠缠在了一起,化作钢铁与血肉的恶魔。
恶魔落在了船长的身前,钩索开始回收,而它也挺直了身体。
船长死死地盯着黑天使,眼前这个恶魔是真实的,不是什么见鬼的幻觉,甲胄在微微起伏,其下的心脏在跳动,肌肉拉扯着机械,漆黑的鳞甲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波动着。
惊恐的眼瞳里倒映着黑天使。
“瓦尔哈拉!”
短暂的沉默后,船长大声地吼道。
他举起手斧便要砍向黑天使,哪怕船长的内心已经被吓破了胆,但他还是用力地拖动着身体前进。
船长不能后退,他是维京人,他要死也应该战死在这里,而不是懦弱地逃掉,那样瓦尔基里将不在垂怜於他,奥丁神也会发出嘲笑。
可是……可是……
在这生死的瞬间,船长的思绪无比迅速,原罪甲胄所带来的侵蚀在微微影响着他,而这种影响在他崩溃的心理下被无限地扩大。
这是恶魔,可憎的恶魔,一旦死於它的手中,神勇的瓦尔基里有能力夺回自己的灵魂吗?
手持剑盾的她们真的能战胜眼前的恶魔吗?
再坚定的信仰,也在这一刻也出现了动摇,船长的步伐慢了下来,紧握的手变得松弛,手斧脱手而出,砍在了甲胄之上,溅起了点点星火。
船长转过身,用尽全力地去逃,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一道冰冷的线划过,尖锐的鸣响掠过耳畔与雷霆重叠在了一起。
黑天使保持着挥舞的动作,落下的雨水洗去了它羽翼上的鲜血,而它身前的事物,无论是钢铁还是血肉之躯,它们都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
数不清的铁羽相互摩抆着,刮抆在钢铁的表面,留下深深的裂隙。
躲在船舱中的海盗们目睹了船长的死亡,他的身体被交错的利刃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眨眼间便被暴雨洗去,冲净污血。
这是一场屠杀,洛伦佐很清楚这点,这些海盗们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了,他们或许曾英勇无比,但那也是针对同为人类的存在,他们从未见过像自己这样的怪物。
黑天使大步向前,火雨落在它的身上,将那些狰狞的细节映亮。
暴雨困住了晨辉挺进号,同样它也困住了海盗们,在这绝境的战场里,他们无路可退。
铁羽轻柔地抚摸着船舱与甲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割开所有的物质,死亡的声音在缓缓逼近,靠向船舱之中。
每个人的眼里都倒映着这可怖的恶魔,胸膛之中的心跳变得愈发沉重。
“瓦尔哈拉!”
洛伦佐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声战吼,但很快,在极度的威胁下,有更多崩溃的吼声回应着。
海盗们挥舞着武器冲出了船舱,子弹飞溅着,与刀斧一同无力地落在了黑天使的身上,他们用尽全力,可就连在甲胄上留下划痕也做不到。
永动之泵为此刻行动的甲胄都进行了强化,一些可替换的装甲被置换成了柏铁的材质,这些坚固的金属护佑着甲胄。
黑天使再度挥起铁羽,星火迸发,海盗们在顷刻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