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斩断了所有与他人的联系与牵挂,彻底变成无依无靠的亡命之徒,这听起来虽然有些悲伤,可这也代表着,无论是疫医还是弗洛基,他们都可以做到舍弃一切。
疫医看了眼站在走廊尽头的洛伦佐,他靠着墙壁,低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你不准备去告个别什么的吗?还是说要一直跟着我,监视个没完。”
听到疫医的话,洛伦佐抬起头,毫不在意地说着。
“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疫医觉得洛伦佐的表现蛮有趣的,他与这些亡命徒是不同的,这不同之处令人羡慕。
“我不会死在这里,我注定会活着回来,我从未离去,哪里又需要告别呢?”
洛伦佐转过身,示意疫医跟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换上了一身厚实的大衣,身后背着插满钉剑的剑袋,就像背负满锋利尖刺的豪猪,走起路来发出叮当的声响。
这就是洛伦佐和这些亡命徒的不同之处,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太多令洛伦佐眷恋的东西了,他不会像他们这样,轻易地倒在寂海之中,无论谁死去,他都不会死去,就像当初对维多利亚女王说的那样,洛伦佐会带着希望回来。
疫医没有出声,这话语在他听来,不太像是对自己说的,这倒像是洛伦佐的自言自语。
洛伦佐在为自己打气,鼓舞着自己,对着自己宣战。
技师与船医们忙忙碌碌,他们准备了大量的物资,将其捆绑在了一起,装进沉重的武器箱中,黑天使抬起手,将这些武器箱背负在身上,是华生在其中操控着原罪甲胄。
她的肉体只是临时抢夺而来的,本质上依旧是凡人之躯,对於华生而言脆弱不堪,所以她选择了以这躯体为介质,操控黑天使,利用原罪甲胄本身这巨大的体型,来承担搬运工这一角色。
“差不多再有几十分锺,我们就该出发了。”
洛伦佐闭上眼,而后缓缓睁开,眼底的炽白一闪而过,“冰层越来越厚了,晨辉挺进号的破冰已经显得吃力了起来,继续强行突进,只会加快消耗漆锑。”
感谢於权能·加百列,现在船上的每个人都是洛伦佐的眼睛,利用他们,洛伦佐得以实时观测四周的情况。
温度已经跌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除去这些被供暖的区域外,晨辉挺进号的其它区域都被坚冰所覆盖,从高空俯视着铁甲船,会发现它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只有烟囱里时不时地涌出炽热的气流,如同钢铁巨兽的呼吸般,昭示着它尚未死亡。
“在这个位置离开刚刚好,不然我们后退的航道也会被冰封……不过这些事,应该和你无关了,是吧。”
洛伦佐说了一半,然后停了下来。
疫医露出微笑,他说,“确实,与我无关,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不久后,弗洛基也抵达了这里,他和洛伦佐一样,身上裹着厚重的大衣,身上携带着枪械与利剑。
“你或许会用上这个。”
洛伦佐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弗洛基一把接住了它,仔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微变,似乎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还能再次看到它,但想想也是,如果它不出现在这里,弗洛基才会感到意外。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弗洛基轻拂着这把银白的左轮,当初它被留给了伯劳,几经辗转,它再次回到了弗洛基的手中。
打开弹巢,里面早已填满了子弹,弗洛基露出笑意,然后慎重地把它收了起来。
“我准备好了。”
洛伦佐随即看向疫医,疫医也点点头,他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么就现在吧。”
洛伦佐说着看向了黑天使,甲胄的缝隙间,炽白的火光一闪而过,它装备满了武器与物资,如同全武装的武器师一般臃肿,它示意三人跟上,探索小队全员站在了升降机上,等待着升降机的启动。
未知的旅程即将开始,但没有什么盛大的送别,实际上除去忙碌的技师与船医外,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这次行动的存在,唯一算得上知情者的伯劳,也因过重的伤势倒在病床里。
疫医看了看四周,陌生的脸庞祝福着他们,洛伦佐则站在了一边,他抓住了挂在升降机上的遥控器,只要他按动红色的按钮,他们全员便会升入甲板之上。
“现在去告别还来得及,霍尔莫斯。”
疫医再次说道。
黑天使也低下了头,华生也没想到,这段时间里洛伦佐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游走在这艘大船上,目睹着它的伤痕,还有那些死去的屍体。
洛伦佐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说。
“我会回来的。”
按下了按钮,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告别的话,升降机颤抖了几下,然后托举着几人与黑天使,一同缓慢地升入上层。
视线被层层的金属所阻碍,舒适的温度也变得寒冷起来,当洛伦佐再次感受到光芒时,四周已经被冷彻的低温覆盖,甲板上铺盖了一层坚硬的结冰,白气随着呼吸涌现、消散。
“是个出发的好时机啊。”
疫医张开了手,感受着此刻的美好。
黑夜已经消散,天边的尽头升起耀眼的晨光,它们蔓延在洁白的雪地上,被映射得更加光芒万丈,疫医看着光芒的尽头,那里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紧接着疫医眼中的光芒沸腾了起来,它们就像熔化的铁水般,开始躁动,下一刻眼中传来剧烈的痛楚,疫医的视野陷入了黑暗,但这黑暗没有持续太久,猩红的眼眸再次睁开。
“这里的光芒太强烈了,你需要个眼罩。”
洛伦佐说着戴上了硬质皮革制成了眼罩,上面有着一道横开的小缝隙来进行对外观测,这会阻碍绝大部分的光涌入眼中。
“给。”
一旁的弗洛基也戴上了眼罩,他还有多余的,递给了疫医一个,但疫医却不怎么领情,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需要,我已经开始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