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不断响起的噪音,一个成年人在自己耳旁没完没了地抱怨,然后是穿衣服的微响,紧接着便是开始摇晃的铁床。
洛伦佐闭着眼,努力不让这个糟心的东西来打扰自己精致的冥想,他双手合十地平躺在床上,就像沐浴圣光而死的死者。
短暂的摇晃后,洛伦佐能听到气喘吁吁声,这个家伙可能脚滑了,还踩错了位置。
一脚踩空,发出惊呼,而这声惊呼令洛伦佐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了。
“红隼你就不能滚一边睡去吗?”
洛伦佐红着眼,怒视着自己这位新室友。
“啊?可只剩下仓库了啊。”
红隼穿着睡衣,一手扶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还伸到后背挠了挠,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头发竖起来,搞不懂洛伦佐在说什么。
“你是在祈祷吗?”
他指了指洛伦佐合十的双手,怀疑这些信教的是不是有些问题,都躺到床上了还在祷告。
在红隼看来,床铺就是难得的避风港,除了睡觉,任何事对於床铺而言都是亵渎。
只可惜洛伦佐不知道红隼内心的想法,如果知道,他一定会痛哭泪下,控诉净除机关把人变成鬼,好好的红隼,已经被麻木成了这个样子。
事实上是,洛伦佐憋了一口气,想骂却骂不出来。
红隼完全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打开一旁的衣柜,穿上换洗的衣服,用力地抓了抓头,让自己看起来还算不错。
洛伦佐也跟着起身,从被子里钻出,这时才发现这个家伙已经穿好了衣服,这让红隼一愣,忍不住问道。
“你在家也这样?”红隼连连称奇,“这就是霍尔莫斯先生吗?连睡觉也是全副武装啊。”
“你是担心被袭击时,穿着睡衣很尴尬吗?”
听到红隼的声音,洛伦佐只觉得一阵头疼,早知道把他丢在玛鲁里港口好了。
“我起的早!”洛伦佐回怼了回去,“我只是想安静地躺会。”
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看该死的上下铺,又瞧了瞧这不算太大的宿舍,头顶响起哗啦啦的风扇声,让洛伦佐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这是亚瑟给他安排的宿舍,位於旧敦灵地下深处的永动之泵。
洛伦佐极力要求给自己一个单间,但亚瑟说在这鬼地方寸土寸金,让自己别挑太多……洛伦佐怀疑他就是在针对自己。
“今天干什么?还要检查那些大型盖革计数器?”
洛伦佐问道。
这是他住进来的第三天了,随着九夏佚名们的到来,他们开始对旧敦灵进行进一步的改造,比如洛伦佐这几天正在负责的,将逆模因武器安置在遍布旧敦灵的大型盖革计数器上,当检测到过量的侵蚀,逆模因武器就会被触发,对整个区域的侵蚀进行逆转。
不清楚效果如何,但总比净除机关之前的手段要高效不少。
洛伦佐还记得净除机关那些繁琐的步骤,侵蚀残留的区域会被他们判定为污染区,进行时长不一的隔离等等。
“嗯,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做。”
红隼已经完全变成了劳碌命,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开始习惯了。
看着尽职尽责的红隼,洛伦佐一时间感慨万分,然后说道,“那能不能别带上我?我又不是你们的员工。”
“不行,你必须去!”
“为什么啊!就因为你加班,看我闲着,觉得很不爽吗?”洛伦佐叫道,干了三天他才意识到他本不用做这些的。
“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干,比起在这里闲逛,倒不如干些有意义的事,好吧!”
红隼拉着洛伦佐,
本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的想法,他打着尽职尽责的大义,说什么也得带上洛伦佐。就在两人争执间,有人敲响了房门。
两人停止了厮打,整理了下衣服,然后一脸严肃地开门。
“呦,早上好,”伊芙靠在门口,看了眼来开门的红隼,又看向了屋内坐在椅子上的洛伦佐,她问道,“所以你俩谁打赢了?”
宿舍的隔音并不好。
……
升降机缓缓向上,落差的阴影落在脸上,一阵明灭。
一旁的伊芙打了个喷嚏,陈旧的灰尘随着机械的运行,在空中来回飘荡着。
洛伦佐呼吸,四周很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等待着升降机抵达地面,过了一会,铁栅栏向着两侧拉去,铁门开启,刺眼的阳光洒了进来。
“走吧。”
红隼在后头推了一把洛伦佐,最后洛伦佐还是没能强过他,被硬拉过来打工。
“早上好!”
清脆的声音响起,模糊的光线中,洛伦佐能看到有人朝着他们挥手,对方说着不标准的西方语,听起来蛮有趣的,就像学语的孩子。
卲良溪与邵良业早已等候在了这里,这几天的工作一直是他们双方协助进行的,故此洛伦佐跟这两个陌生的九夏人,多少也熟悉些了。
罗德站在两人身旁,作为翻译官,他需要做的事并不多,有时候就像个可有可无的路人一样,对此他感觉非常糟糕。
“她说早上好。”
罗德适时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洛伦佐笑着回应,卲良溪的有些话,他确实听不懂,但语境等原因,洛伦佐倒是能猜到她说什么。
红隼看向了沉默的邵良业,看到了他手中提的铁箱。
“这是今天的?”
“嗯。”邵良业简单地回应着,他和左棠一样,话并不多。
也不多做什么闲聊,铁蛇早已停在了一旁,几人登上铁蛇,轰隆隆中,朝着目标地前进。
车厢内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样,洛伦佐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伊芙坐在另一边,低头看着任务报告,她也越发敬业了起来,看样子真准备接受亚瑟的培养,成为净除机关的下一代了。
也不知道是该祝贺她找到人生方向,还是说误入贼窝。
红隼眯着眼,他其实还很困,准备在路上好好补一补,邵良业双手抱胸,低头保持着沉默。
洛伦佐微微睁眼,观察着邵良业。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以为邵良业和左棠一样,是个性格冷漠的家伙,但很快他便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这好像佚名的一种守则,他们令自己的行为也变得像逆模因一样,完全封闭,令常人难以窥探他们的想法,判断他们的行为,所以这些家伙都一脸的冷漠,仿佛没有情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