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你挺好。”
“嗯。”
“其实那天……”仟夕瑶摸了摸自己的发鬓,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应该那么说你,我说什么不嫁人话……,你不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就不错了。”
“你也知道自己话有问题?”
仟夕瑶笑了笑,“何止有问题,还有点惊骇世俗。”
他觉得如果爲了这个孩子好就应该好好教导她,要做一个贤淑大度的女子,而不是斤斤计较男人到底是不是会纳妾之类的,只要一个女人在家里得到了婆婆的认可,有了贤明,即使身旁的莺莺燕燕再多,又能如何?
就好像他父亲燕王,虽然妾侍众多,但是他最看重的还是他的母亲和她母亲生的孩子,这一点是别人无法更改的。
仟夕瑶却聪明的不再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她从兜里拿了个荷包出来,是个金元宝形状的,样子很普通,她笑着说道,“我做的,送给你。”
“这么丑,我才不要。”他带着几分笑意调侃道,这时候他看起来才像是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带着几分天真的爽朗。
“你不能不要,是我特意做给你的。”仟夕瑶霸道的像个公主。
他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拿了过来,仟夕瑶也跟着笑了起来,“哎,我想起来,我包里还有前街徐记的烤鱼。“
仟夕瑶拿了个油纸包的东西出来,上面是烤的金黄的鱼片,“来快嚐嚐,我特别喜欢吃他家的烤鱼,可是要排队,我今天一早就过去,好容易才买到的。”
两个人一个坐在牀边,一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几上摆着一包烤鱼,挨着头,一起吃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屋内就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好吃吧。”
“嗯。”他点头,然后看到仟夕瑶笑的眼睛弯弯的十分的漂亮。
之后两个人一直相处融洽,仟夕瑶甚至还会带着她一条杂毛的京巴狗过来,这只狗就是糖豆,十分的聪慧,可以做各种动作,鞠躬,装死,每次做好仟夕瑶都会给他吃一块水煮肉,经常弄的屋子里总是笑声不断。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孩,在他的世界里要么就是像母亲那样的,端庄贤惠,要么就像是孙太妃那样的温柔善良,或者是又像是伍泉未婚妻那般的,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却很难看到像仟夕瑶这样的,直言豁达,行事做派有时候像个男子一般磊落,叫人敬佩,有时候又调皮可爱的像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身上更是带着一种说不来的神秘感。
他经常会想,倒是仟秋白是怎么教的这个孩子?
聪慧,非常的聪明,但凡他能说出来的事情她都能参合进来,比如大到天文地理,小到吃穿住行。
有时候大胆的话能把他说的吓的一身汗,比如皇帝在吃的丹药,她就说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不过就是寻个慰借罢了,这件事大家都心里有数,却是谁都不敢说出来……,又比如说起天狗吃月亮来,她会说那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
等着到了后来,他已经十分的肯定,这孩子脑袋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仟秋白教的,他教不出这样的人。
结果,还没等着这一天,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仟夕瑶和往常一样陪着他下棋,等着仟夕瑶打开了窗户,却是吓了一跳,外面火势滔天,如同恶兽一般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着火了!你的侍从呢?我刚才进门的时候还看到。”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不过片刻他就做了决定,说道,“你先走吧,我的侍从会来接我的。”
仟夕瑶急得团团转,额头上都冒出细小的汗珠子来,她说道,“我等着你侍从过来。”少年不能动,仟夕瑶又太小没办法抱起他,所以只能等着他的侍从过来。
“你走吧。”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这么大的火,还没有人过来相救,只能说……那些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而自己恐怕也是难逃一劫。“既然火烧到这里,恐怕外面的门都是锁着的,你或许出不去,不过没关系,找个水缸,最好有点水,然后钻到里面去,找个铁盆子盖上,或者是地窖也可以,总归不要呆在屋里。”
仟夕瑶定定的看了他半天,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却是什么都没说,拿了帕子用茶水到湿然后交给他说道,“你用这个捂着鼻子,你等着我,我去找人。”仟夕瑶握紧拳头说道。
他笑了笑,只当是安慰自己的话,她出去自然不会回来找死。
火势越来越大,似乎下一刻就把房子吞没,黑色的烟从四处冒了出来,他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不仅伤了腿,还有另一边的胳膊,别说是爬,就是连动都动不了。
他想,恐怕就要交代这里了。
那些个受尽委屈的夜晚,那些个因爲雄心图谋而显得激动万分的情绪,还有许多没有实现的梦想……,真是奇怪,以前谁要是告诉他,他会被烧死,他只会哈哈大笑,觉得不过玩笑,这会儿却是觉得有种死到临前的默然。
就算是他死了,谁还会在乎呢?
父亲有许多儿子,母亲有二弟,至於皇帝?他死了自然也能找到给他解闷逗笑的人,想想自己这一生还真是生无可恋,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根本就没有人怜惜他,挂念他。
烟味刺鼻,他有些迷糊,被呛出了眼泪来,迷迷蒙蒙当中似乎还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脸,就好像小时候母亲的抚摸一般,那么的令人怀念。
结果他突然听到仟夕瑶的稚嫩的声音,“醒醒。”
脸颊很疼,他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随即一惊,仟夕瑶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被黑烟薰过的痕迹,半边脸都是黑的,她眼睛红红的,看着有些狼狈,这会儿语气担忧的看着他,“我把你放到牀单上,然后拖着你出去。”
她怎么回来了?
“你擡不动我的。”别说是放到牀单上,就是从牀上拉倒地上都是问题,这也是爲什么他之前会让她赶紧走的原因。
“我弄了个车子。”仟夕瑶指了指身后,那是一个玩具车,四四方方的木板下装着四个軲辘,有个把手像是专门运东西的车子,不过是袖珍版的,“我小时候顽皮,实在是无聊就让人做的,然后我做上面让人推着玩,你恐怕不知道……这房子是我娘的陪嫁,我经常会到这里来玩,右边的库房里堆着我许多的玩具。”
“你躺到上面去,虽然很小,但是只要把上半身放上去就可以拖行。”仟夕瑶的语速非常快,时不时还要顶着外头浓黑的烟雾。
“你怎么回来了?”
仟夕瑶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你难道以爲我会自己跑了?”随即赶忙的拿了牀单把他包住,又把旁边一叠桂花糕塞了进去,说道,“得带点吃的……,我要是真这么走了,我会一辈子心里不安的,我连一只鸡都不干杀,更别说放着活生生你不管,你要是真有个什么,我晚上会做噩梦,心里愧疚一辈子。”
等着重新听擡头看着他的时候,仟夕瑶的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在说,咱俩不是朋友了吗?而且我不相信咱们就会这么死了。”
不是爲了什么仁义道德,也不是爲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只是觉得自己会心里不安,这么直白,这么的坦率,却是比他听过任何的理由都觉得心里温暖。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都没有放弃,用瘦弱的身子想要把他弄下牀,他突然间就觉得来了精神,一个孩子都没有放弃,他凭什么放弃?
那些不就是想让他死?觉得自己挡了他们的路,他偏偏就要活得好好的,然后找到机会,一个个的宰了他们!!
“你闪开。”他说道。
“你要干嘛?”
结果仟夕瑶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清瘦的少年不顾受伤的胳膊直接从牀上滚了下来,砰的一声,就是站在旁边的仟夕瑶都觉得疼的厉害,结果他很快就咬牙说道,“快点走啊!再不走房子都要塌了!”
“噢噢噢。”仟夕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少年竟然正好滚到了那推车上,她心里忍不住惊叹他的意志力,赶忙集中精神推着车就往外走。
结果他却摇头,“不要走正门,肯定有弓箭手埋伏着,从后门走。”
好容易走到后门却是一片火光从天,寸步难行,仟夕瑶看着那闪动的巨大火舌,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冰凉,少年问道,“怎么了?”
“我找到的水缸在跨院里,这里过不去。”
两个人顿时就沉默了下来,就好像刚刚有了希望又马上发现,那不过是一缕马上就要熄灭掉的火焰而已。
“那边有个锹,你去拿了在这里挖个洞,挖的越深越好。”
“对……”仟夕瑶刚要起身,结果很快却是走了回来,说道,“我想起来,旁边槐树下面有个地窖,那是我以前爲了藏东西而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