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看了莫名变得紧张的马管事一眼。
年轻人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开口讯问。
盖因为楚维阳觉得,马管事这样的反应固然有些奇怪,可是长久被痛苦所折磨的人,实则有多么奇怪的反应,大约都是正常的。
比起这些,楚维阳更想要解决的,是那种与痛苦如影随形,甚至更胜一筹的饥饿。
在某种情境下,这两种感觉甚至是共通的。
将火把摘下,楚维阳点燃枯枝,架起篝火,而后抽出洗净的长剑,将剑锋在火焰的缭绕下烧干其上的水渍。
而后,楚维阳先是将一块方正的碎石掏成的锅架在篝火上面,再抬起一块平整的石板,将半扇野牛横摆在石板上。
楚维阳似是要进行又一次的大快朵颐。
只是端看着架势,仿佛比以往茹毛饮血、生吞猛嚼要精细许多。
抽剑,割肉。
许是心里太过迫切一些,楚维阳甚至在出剑时带上了些剑意,仔细看去,那一剑剑层出不穷,恍若是绵密的雷霆交织,恍若是春雨连绵。
内里的剑意变化,马管事看得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眼见得六正剑意被这样糟蹋,马管事嘬着牙花子数度欲言又止,可是任由片好的肉片堆成小山,马管事也只是撇了撇嘴,自顾自的生着闷气,却没再说些甚么。
片好了半扇肉。
楚维阳先将几块大骨扔进石锅中。
眼见得在篝火的煆烧下,渐渐有水汽开始蒸腾,楚维阳打开干坤囊,一把一把将刚从树海中采摘来的药草,整齐的摆放在石板的一旁。
药草花花绿绿,楚维阳或者拿起一捆来,切成细碎洒进石锅骨汤里面,或者观瞧一会儿火候,整把整把的往锅中扔去。
更有一些,则被楚维阳捻出灵药汁水来,仔细的、均匀的涂抹在片好的肉片上面。
等楚维阳有条不紊的整备好这一些。
咕嘟咕嘟沸腾开的骨汤中,已经飘散出奇特的香气,有骨汤特有的清香,更有某种药草的雅致香气。
而这两种和谐的交织在一起,引动的是楚维阳胃囊丹鼎几若雷霆一般的饥饿轰鸣。
抄起树枝削成的筷子,楚维阳看准时机,在石锅沸腾到最旺盛的时候,将几块大骨捞出丢弃,然后将小山似的肉片一股脑的全扔进锅中。
只静待了一会儿的功夫,楚维阳将石锅整个从篝火上面移开,一手抄着筷子,呵呵笑着看向一旁的马管事。
他显得很是有些开心。
“怎么样?”
马管事像是没大听明白,挑了挑眉头,反问道。
“甚么怎么样?”
楚维阳指了指满满一锅肉片和灵草灵药交织的鲜汤。
“我是问,这一锅汤怎么样?”
“《万灵元本君臣佐使要旨秘摘》,就是我刚刚从大修士道果余韵之中观想出来的法门,唔……不是修行法门,甚至算不得辅修秘法……怎么说呢,更像是某种丹道传承。”
“嗯……极特殊的丹道传承!”
“此法门讲求——世间万灵,诸般宝材,皆可入药炼之,以君臣佐使之道理相配,只是这君臣佐使之诸般灵药,不以丹道法门凝练,而只取丹道之道理,用之以古巫觋药汤之秘术炼形,成得一锅,是服食之巫汤,亦是吞用之宝丹!”
“老实说,自从得了《青竹丹经》之后,我也是仔细修行过的,要我琢磨些药理药性,辨别些灵药灵草,这些都没有问题。”
“勉强些说,粗浅的君臣佐使的道理也能够明白。”
“可大抵天分才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也许深耕此道,用尽了笨功夫,日后还能得些成就……”
“然而我如今最缺的,也就是这用尽笨功夫的时间了。”
“一部偏颇了许多的《青竹丹经》尚且如此,若是正统丹道让我来修,恐怕更是不堪。”
“你刚才也说过的,这该是某种并不玄虚的因果联系,所思遂有所得,反而教我得来这样一部法门,如今只是粗浅尝试,便深得我意!”
“所以说,管事,这一锅汤,怎么样?”
问出这话来的时候,楚维阳低头看向石锅里,幽暗深邃的眼眸深处,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感怀。
而回应楚维阳这种莫大感动的,则是马管事的一声嗤笑。
“亏得你这样解释一番。”
“否则看这一锅烂叶烂肉,我还当你想起镇魔窟里的生活来了。”
“法门的品阶高低从来都是次要的,能否契合自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你既然觉得合适,那於你而言便是至高丹道法门。”
“问我又有何益?还想我这个烂了半边身子的人替你尝一尝?”
“我如今和你一样……貔貅也似!”
闻言,楚维阳到底甚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马管事,自顾自地用起肉汤来。
——
灵丘山中,葱郁树海之中,刘道人一行三人,呈品字形赶路。
脚踏在清晨略显泥泞的地面上,三人以一种看似松散,实则十分绵密紧凑的阵势相互照应着。
端看三人身形,腰间、手腕处的零碎少了许多。
大概是将地宫中的收获已经尽数变现,仔细观瞧,刘道人松弛的眉眼间都尽是笑意。
忽地,最前方的刘道人猛地一顿,等他将右手往身后一背的时候,张、王两道人也随之驻足,立身在刘道人侧后方,登时间三人气息似乎便凑在一处,拧成一道匹练也似,明晃晃便要裹着阵飓风,朝面前葱郁树林横扫而去。
风还未至,树后重叠的阴影之中,便有一道爽朗的笑声先一步传至。
“好身手!好俊的身手!”
“三位道友,贫道并无恶意!吾乃庭昌山丹霞老母座下亲传弟子闫见明,如今道左相逢,却是想与三位问个路,不知……方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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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