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罗道人亲切爽朗的笑了起来,也不再去看那尾珍贵的妖鱼,指着茫茫大海的方向,便朝着楚维阳倒豆子似的将诸般关隘尽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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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当楚维阳乘着昏黄夜色,从后门里走进客栈,直直站在后厨门口的时候,曾经招待过楚维阳的客栈掌柜已经站在那儿,似是等待了楚维阳有一会儿时间了。
离着远远地,便见楚维阳抬起手,将一枚干坤囊打开,手腕几经翻落,便是十几筐海产被楚维阳卸在了后厨门口。
掌柜的轻轻皱眉,似乎稍有些不满。
“没想到你能找上董衡的门路,可是你这活计做的真真不如他们兄弟俩利索,这两日光是处理海鱼就比寻常耗费许多时间,你比起他们兄弟俩还总是晚到许久,也该给我个准话,他们兄弟俩出海几时回来?我也好看一看我这客栈生意哪天能好转过来!”
闻言,楚维阳咧咧嘴只是笑,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掌柜的,我一不会掐,二不会算,哪儿晓得董哥他们出海几时能回来,只是一日见不着他们,这活计我就得替着一日,平日里打两份工,有甚么办法?且偷着乐吧,我一不要炼金二不要灵石,只需你顺手给我做锅饭,多么大的便宜?你还拉着脸不想占?”
瞧见楚维阳话说得促狭,掌柜的这才兜不住面皮,只是伸手往一旁的柴房一指。
“且等着罢,先得顾前边的食客,做好你的饭,还要一会儿。”
楚维阳点点头,随即便折身,仍背着剑,往柴房走去。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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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几乎近了深夜,楚维阳已经等得前院里没了多少人声,这才见一众伙房的帮厨一字排着往柴房里走,人人都端着仨盘俩碗,只眨眼的功夫,便摆满了楚维阳面前宽大的桌子。
一直又到这群人全都撤出去,楚维阳才又见那掌柜的提着壶酒走进柴房里来。
原地里,楚维阳没有动筷子,他反而指了指桌子的正中央。
最宽大的鱼盘里面,一尾手臂长,大腿粗的肥厚海鱼,被好生炮制过之后,摆在了楚维阳的面前,鲜艳的酱汁浇灌下,是鱼肉原本的肥美与晶莹剔透。
可是楚维阳已不再是初来乍到的人,他认得出这尾鱼,他甚至能够回想起来,这尾鱼是甚么时候在哪里杀的,当时白鹄的鸟喙在闪瞬间贯穿鱼身的时候,又有多少的妖兽血煞被炼化入火灵里面。
这是一尾极珍贵的妖鱼,属於楚维阳杀得了,却吃不起的。
“掌柜的,这……是甚么意思?”
那干瘦的老头只是呵呵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楚维阳的对面,这才开口道。
“我不再问你董衡他们兄弟俩出海的事儿了,爱哪天回来就哪天回来罢!有你每天来供货,麻烦是麻烦了些,可海产品质极佳,时不时地还能有妖鱼卖,我这生意其实是越来越好的,只是你能认识董衡,便该知道,头回见面那天,我是得罪了你的,这件事儿说不透,我心里不踏实。
这盘鱼算是我这个糟老头子的赔罪了,你若是想要,以后也还有,只是想要了一了之前的干系,街头算卦的王二,冬里给我批过命,盘算过周天,说是我若没有别的进境,只剩十二三年的寿数,老头子无儿无女,也就只这十二三年的盼头,我不想在我这儿,砸了王二的招牌。
能看出来,你是有来历的人,没想过问,也不敢问,只是想着讨饶,抹过去之前的事儿,这壶酒也送你,暖暖身子。”
闻言,楚维阳又深深地看了掌柜的一眼,随即拨动起筷子来,大嚼大咽里边,楚维阳偏还能极有频率的开着口,不算含混的和掌柜说着话。
“掌柜的,甭想那些有的没的,甚么来历?咱们第二回见面,我便与你说过了,我来历就是你想的那般,随师父姓,名唤马干元,也就是因为这名字,在玉髓河边跟剑宗的人起了矛盾,这才不得已,往海边道城避祸来的,我躲藏还来不及,哪里会再生出些事端来!
十二三年就十二三年,说不得你死那一天,还是我来后厨送海货!都不晓得明天下不下雨的人,甭琢磨十二三年后边的事情了,但你想说透,我便也与你说透,妖鱼谁都想吃,你也不用天天放血,我想吃的时候,自会多带一尾鱼来,你们以后只要不嫌麻烦就好。
至於酒……我身子骨差,只剩了脑子尚算清醒这一个优点,还是不喝的好。”
说罢时,偌大的木桌上,风卷残云一样,再看去时,几乎已无半点残羹剩饭,尽都进了那胃囊丹鼎里面。
等掌柜的再抬头看时,楚维阳已经拿块碎布抹着嘴角,施施然站起身来,步伐散漫的便要往外走。
因是,掌柜的忽地又开口挽留。
“天色这样晚了,不在客栈里住一宿?”
回应掌柜的,是楚维阳头也不回的摆手。
“谢过掌柜的了,临走的时候,董哥他们兄弟俩嘱咐过,另教我帮忙照看他们俩的宅院,受人所托的事情,一天都耽搁不得呢!”
话说完的时候,楚维阳的身影早已经走出了院外,消失在夜幕的幽影中了。
雾蒙蒙的长街上,远远地抬头看去,是城墙恍若庞然大物的宏伟轮廓,路愈偏僻,愈发冷清起来,楚维阳将长剑提在手中,穿行过一层又一层的幽暗,不一会儿便见一处窄小的宅院浮现在了眼前。
因是,楚维阳平稳的脚步,遂也有了几分的急切。
“如今日子过的,连龙虎回元丹都跟不上顿了,不过人安稳起来,换了不一样的境遇,似乎也能影响修行的进境,五脏轮转,五炁蒸腾,许是心火激烈之外,尤有一重和谐境界……
再有一阵子,许是半月二十天,我或许能窥见炼气期五层了!
五层……这便过半了!这便……过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