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维阳自己都没想到,如今真个已经混出了名号来,还是在这灾劫里。
好不好听的,都是次要的,极细微末节的事情,有没有诨号,实则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只听得了这一句,楚维阳几乎就要乐出声来了,可一想到此人还在眼前喋喋不休的诘问着,楚维阳遂收拾好心神,只电光石火间思索着,旋即在此人话音落下后,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听神宵宗这位道友所言,似是在这灾劫里,谁也不能跟丹宗弟子说话了?找人家买点丹药那就是阿谀奉承,当众多说上两句话就得是灾劫有变故?
神宵宗道友这样的明白,似是知晓的比大家伙都要多?再者说来,那日里皇华宗道子回返道城,那煊赫声势下,分明是道友你在与丹宗修士指点江山呢。”
本就是贯会戳人肺管子,楚维阳这里一番话说罢,再看去时,那林道人一张脸几乎阴沉成了酱紫颜色。
事实上,直至此刻,楚维阳都未曾想明白,这人因何找上了自己来。
或许真个是觉得楚维阳该知道些甚么,又或者纯粹只是瞧着楚维阳不顺眼,又被长久的血腥和厮杀影响到了情绪,觉得是在找甚么软柿子捏。
稍稍粗重的喘息声中,那林道人的双眸圆瞪,已然展露出了些许血丝,再看去时,倏忽间几有细密的雷光从他的眼波深处一闪而过。
似是觉得火上浇油仍嫌不够,楚维阳猛地一拍脑袋。
“怪我!怪我!端是我这儿忒没有礼数,竟忘了互通姓名,这位神宵宗道友知晓我甚么乌毒道人的诨号,可我还不晓得道友该如何称呼呢?哦,对了,师妹,你是百花楼嫡传,贵宗一道船舫横行玉髓河东西,通晓南北玄元两脉天骄妖孽!可知道这位道友的姓名?”
闻听得楚维阳这般发问,厚重的帷帽下,是青荷银铃般的笑声。
可说来也奇,青荷只是笑着,长久的笑着,却始终像是没听到楚维阳的发问一样,只是这样笑着,并不答话。
起初时,她的笑容教人听得了,只一头雾水,不晓得是甚么意思。
可时间一久,随即也教人明白过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青荷姑娘在笑声里的回答,愈发的意味深长起来。
这一番应和,端的是烈火上浇了油,复又在上面添了一把火。
再看去时,两人的面前,神宵宗的林道人,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呼哨着,愈显得声音尖利刺耳。
正此时,连绵的笑声里,青荷的声音愈发低沉至消弭,她轻轻摇晃着腰肢,侧着身形面对着神宵宗修士,一双手却隐在宽大的袖袍里面,教人瞧不真切。
原地里,楚维阳遂也眯着眼睛,一双手背在身后,眼眸流转间,视线最后却停留在了林道人腰间悬挂的玉符上面,动也不动。
奉道城符诏者,灾劫中依令而行,切忌不许同道间出手相互残杀。
有违命者,处之以立地斩绝之刑!
这会儿,戳人心窝子的话楚维阳已经说尽了,只等着那林道人先一步出手,然后在玉符变化的闪瞬间,以斗法一较高下,印证生死!
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似是那湿漉漉的水汽雾霭萦绕着,教人呼吸愈发艰涩起来。
而渐渐地,楚维阳的身周,那原本浅红色的水汽雾霭,竟然在一道道烟尘的弥散之中,被晕染成了晦暗的黑灰颜色。
愈发显得楚维阳身形诡谲,似是身处在森森鬼蜮里面。
良久的沉默。
原地里,那林道人猛地一甩袖袍。
“哼!与你们这等魔门鼠辈斗法,平白污了贫道的手!这一回权且放过你们,记住,是这……”
还没等林道人说罢,楚维阳那喑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需得记住,是道城的符诏救了你的性命!说这样的话当个台阶也就算了,可别真个把自己给骗了,神宵宗的道与法,就是教你在这等关头,这样唯唯诺诺,进退失据的?
连我这般的渣滓都要瞧不起你呢,不出手也好,从今往后,今日这一局,就是你道心上恒久抹不去的那一粒尘埃!贫道斩不得你头颅,索性就斩你的前路道途!滚罢,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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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