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来,楚维阳对於《青竹丹经》也未有那么强大的信心,他同样担忧着妖兽超出一个大境界之后的反噬。
总归,诸般缘故教楚维阳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今看,玉蛇的情绪变化还算是稳定如常,莫说是噬主的苗头,便连情绪的激烈变化,都还未曾有过。
一念及此,似是察觉到了杜瞻那一闪而逝的恶意,袖袍之中,玉蛇盘在手腕上,吐着蛇信似要嗡鸣起来。
正此时,楚维阳隔着袖袍,轻轻的拂过玉蛇的妖躯。
动静戛然而止的瞬间,楚维阳也打开了门扉,将杜瞻送到了门外面。
与此同时,随着杜瞻的身形往外走去,楚维阳的声音方才响起,只是原本便喑哑,这会儿又极近低沉着,那声音只刚刚传出,便消散在了深夜的凉风与那单薄的雾气里面。
“有劳杜道友了,事情我已尽知,放心罢。”
——
庭昌山中,一场浩浩汤汤的讲法大典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过类似这样的法会,可自从庭昌山大师姐淳於芷晋升到丹胎之境后,每每这样的法会,都会由淳於芷代师传法,登台解惑。
论算起来,已经许多年未曾见到过丹霞老母亲自登台讲法了。
许是春里的时候,因为淳於淮折损在灵丘山中的缘故,庭昌山门人都在私底下传着,说是此事死了侄子,遂也伤了姑姑的心,打那之后,连大师姐淳於芷都在山门里深居简出起来,后来听说因为这个,还与丹霞老母吵过好几次。
这不,不少杂役弟子都曾经听见过有雷鸣声从山顶的道宫内传出来,这一定是丹霞老母动了怒火的表现。
可谁教淳於芷又是大师姐呢,换做是旁人,依着丹霞老母的脾气,怕是已死的不能再死,唯独是大师姐好生生的活到如今,前阵子听说又跑去道城散心去了。
这不,彻底撂了挑子,这一回法会只得由丹霞老母亲自来。
只是渐渐地,那些山门里年轻的小辈不禁嘀咕起来,怎么老母亲自登台,声势还不如大师伯?他们打从入山门开始,修行的道与法,几乎都是由淳於芷传授的,彼时九叠符阵於漫空中悬照着,淳於芷趺坐其上,凝炼而圆融的光晕悬在脑后,其中有神华洞照偌大庭昌山。
可偏偏这会儿看去,庭昌山层叠的雾霭之中,只能看到山巅处有丹霞老母枯瘦的身形凌空盘坐。
没有符阵,没有镜轮,没有神华洞照。
许是唯一的神异,便是那苍老的声音混在法力之中回响於山门之间,可这样的声势,寻常筑基境界修士便也同样能做到。
这样一想,许是那凌空盘坐的丹霞老母的枯瘦的身形,便只留给人“苍老”的印象了。
不止一人想到了这里,可是没来由的,他们随即惶恐起来,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於不敬,反覆的惊惧与惶恐之中,那苍老声音里阐述的甚么元理幽深的意蕴,也尽都被他们忽略去了。
良久的时间过去。
幽寂的庭昌山中,层叠的云霞遮罩下,丹霞老母苍老的声音方才再度响起。
“水火,铅汞,坎离,这是几乎炼气期修士都能够明白的道理,可说过内炼丹道,许是一日的功夫,许也是一辈子的功夫,这是一条真正通衢的道途,直至金丹大修士的道果本质。
而吾宗诸般法门之中,尤以《黄庭午火三阳诀》与《玄阙子水七元诀》,皆是玄家一脉古经法统,最是气韵清净,义理高邈。路,奶奶已经为你们指出来了,今儿个,就先讲到这里。”
话音落下时,漫山遍野静听的诸修,才倏忽间像是从梦里惊醒,原本一个个石雕泥塑也似,这会儿尽都活了过来,抱拳拱手之间,山呼海拜的声音响彻云霄。
“九层灵台上,八宝紫府中。”
“化千劫而驻庭昌,掌万法而号丹霞。”
“过鹊桥而挥洒甘霖,越昆仑而降服龙虎。”
“……”
诸修诵念声不绝,轰隆恍若雷鸣一般。
山风呼啸而过,卷动着漫天烟霞,交缠成更好看的斑斓颜色。
山巅悬空处,丹霞老母兀自吐了一口浊气,再看去时,那苍老的脸上,竟也有了几分红润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