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曲终苍凉人散去(求月票!)
大抵真个是古昔年便就是相熟识的缘故。
几乎就在耄耋老道人话音落下的顷刻间,仅只是观瞧着青衣道人的神情变化,他便似乎像是动了震怒一样。
而且,几乎仅只是顷刻间,那骤然的震怒,便同样化作了纯粹的杀念。
“这么些年了,师伯,贫道无意与你辩论道法的事情,若果真开天法玄妙,九天何以昔年有崩灭之劫?汝等何以被吾等新道修士打杀得若丧家之犬也似?
这漫漫的道途,到底如何走才能够走得通,道理不是靠你我的嘴巴说出来的,而是靠死生与高下分判出来的。
汝言说谨守人身乃是妙道,贫道却言迂腐!若十地大界不过是这昏黄浊世的一朵浪花之巧妙成就而已,你我之人身,大抵也不过是原始凶兽在偶然间一次闯入浪花浮沫之中的短暂变化而已。
汝道这是牲畜兽相,贫道言说此方是追本溯源,此方是得朝天地而於混朦自在,此方是大超脱!
罢了……说好了不与你辩论这道法的事情。
再者……不称师伯便不称师伯罢,早昔年时贫道便说过,再有旧修余孽,再有策星山门人当面,贫道穷极心力,必杀之!”
这一刻,话音落下的时候,青衣道人的气焰汹汹狂涨。
但大抵是因为再难有如此机会经逢旧相识的缘故,况且此处本就是两界天的笼罩范围之内,耄耋老道人立身在此间,几乎已难看到活着回去的可能。
大抵也正因此,哪怕这一刻气息暴动,但是面对着耄耋老道人,青衣道人却并未曾真个主动出手。
而闻听得此言时,反而是耄耋老道人怔怔的低下了头来。
“必杀之……”
他轻轻的伸出手,抚着那干净而整洁的星图法袍,浑似是今日专等着来见青衣道人,才穿上的这一身一样。
“这是一炁太初天界的星图,是以周天诸星辰妙道之冠,汇太初星海成万道辉光。
昔年,就是在一炁太初天界,是吾师亲手为贫道传度,为贫道披上的这一身太初星海图录法袍,那是策星山的历代先贤对於贫道的殷切希望。
当时同样在场的,还有贫道的诸位师兄弟,师姐妹。
可惜……再往后岁月磋磨,使贫道苦苦辗转十地诸界,而不得神境之超脱。
再等到后面时,便是那一朝的天变……
他们都死了,那个九天十地最为鼎盛辉煌的时代里,策星山一脉的真正天骄妖孽传人,尽都随着天变而死了。
那一代人里,只老夫活了下来,不是因为掌握的道法多么精妙,不是因为才情多么高卓,而是……而是因为足够蠢,足够愚笨,才得以活了下来……
结果,修道不成,想要好生将师门的道法传续下去,找寻到师弟昔年所收的嫡传,结果一番穷极心力,教出来的却是你这样的悖逆之徒!
贫道心如死灰,万念俱灭,却不得不硬生生扛着,活活的戳在那儿,支撑起策星山的法统来。
贫道早便该死的,那一朝天变的时候,便该死的……
今日,一切尽都做个了结罢,且看,是贫道这荒芜的太初星海,尽皆隆起一道道龙脉,还是汝这奉圣之万龙,尽皆得以口衔宝珠!”
话音落下时,不等青衣道人有甚么反应,这一刻,竟然是耄耋老道人先一步朝着青衣道人横渡而去。
霎时间,那耄耋老道人身后高远的浊世雾霭之中,霎时间是无穷无尽的星辉洞照,再看去时,便浑似是老道人身上所披着的星图的映照一般,那万道辉光兜转回旋,显照成太初星海的模样。
只是再看去时,也同样的正如耄耋老道人所言说的那样,那入目所见的太初星海,除却星辉本身的斑斓之外,一切尽都是凋敝荒芜的景象。
苍凉至极。
甚至这种凋敝本身都自行凝练成了某种承载着无上道法的可怖神韵。
在老道人尚还未曾真个抵至青衣道人近前的时候,无声息间的气韵碰撞之中,仔细看去时,那苍凉星海之中似是有着雾霭弥散,而青衣道人座下那托举着奉圣金宫的厚重云海的一角也似是被星辉过割裂,隐约间,更有龙吟声似是传递着痛楚。
真正相互间的攻伐,已经开始!——
与此同时,昏黄浊世更深处,远远地,已然能够洞见幽虚隐玄天界那磅礴而朦胧的轮廓徜徉在昏黄雾霭之中,高高的悬在湍流之上。
高悬於昏黄浊世中,这是昔年故九天十地方有的格局与景象,只是饶是昔日先天五太界天之虚悬,也是在十地的托举之下所能够成就的。
但是而今,左神幽虚之界与成德隐玄之界如是融成界天,那若有若无的阴阳轮转之间,却是其下无有大界托举,却能够如此恒常的虚悬在其上,
而也正此时,那恒定的几如一幅瑰丽画卷一般的画面之中,忽地,一道黑云裹挟着幽光,正从那洞开的天门之中走出。
下一瞬间,那幽光正待凌空横渡的时候,忽地,一切变化戛然而止。
浓烈的黑云之中,是一道身披玄袍而披头散发的中年道人,此刻正凝神看向左近之处,伴随着一闪瞬间的有无与虚实的变化,霎时间,那原本空旷寂无之处,忽地有一道身披绛红袈裟的枯瘦身形。
老和尚须发皆白,眉宇间尽是慈悲神色。
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七情六欲,一切的凶戾阴郁的情绪,尽皆要在这老和尚的面前,全然若春风化雨般消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