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的挂了电话,封印缓缓的回过神儿来,苦笑。

雷韵程穿好他事先准备出来的衣服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封印把姜水端到她面前,用瓷勺舀了舀,放到嘴边吹了吹。“趁热喝,不要感冒。”

雷韵程很听话,捧着汤碗喝了个精光,很快觉得身体热起来,额头鼻尖浸出薄汗。“谢谢……”

“承受不起。”封印冷冷的哼了哼,把她抱上床。“今晚在这睡,明天雪停了让雷逸城来接你,我有事。”

雷韵程抿抿唇,“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躲你干什么?”封印给她掖好被角,“我在旁边客房,有什么事叫我,我手机不关。”

他每每说这样的话都会给她一种错觉:他其实是在乎她的,可是过后却再度恢复成那个对凡事满不在乎嬉笑间带些漠然的封印。

他刚起身雷韵程便倏地拽住他衣角,封印皱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明天你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雷韵程望着他,“爲什么我越来越搞不懂你?觉得你在对我隐瞒什么。”

封印拉开她的手塞进被窝。“如果我真有事瞒着你,那代表我确实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若一味探究只会让我觉得你不懂事。”

每个人都有底线,雷韵程无意触及。“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我记忆力很好,不用提醒我。”

雷韵程撇嘴,“记忆力很好?那爲什么会忘记过我?”

封印一顿,“你是说你十八岁生日那天的事?六年没见你变化太大了,我只是没能立即认出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竟会让她的双眼瞬间盈起薄雾,雷韵程小手捂着嘴唇眉心微微的蹙着,眼睛里的雾气愈来愈浓,最后终是忍不住化爲一串液体滑落进发迹。

封印不得不重新坐到她身边,指腹抆拭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刚一抆干又会有新的泪水涌出,覆盖上原来的旧痕迹。雷韵程哭的压抑,声音很小,憋得整个身子不住的颤着,并且颤的越来越剧烈,而一双眼睛却一直不曾把视线自他脸上移开。

目光灼灼,看得他几乎承受不住。那里面盛满了太多太多他懂的、和他不懂的东西,让他心惊,让他心疼,让他心烦,也让他无力,以及无所遁形。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任由她在他掌下无声的哭泣。封印微不可闻的叹气,眼神复杂。“我也越来越不懂你,我究竟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你说过……娶媳妇会娶……钢牙妹这样听话又好玩的丫头……”雷韵程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封印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傻子,那时我才几岁,十三?还是十四?儿时的玩笑怎么可以当真。”

“那后来……你去航校前的生日许愿……以后我长大……你会回来娶我的,让我把初吻……和整个人都给你留着的……你没忘记过我,却忘了对我说过的话了吗?”

……

封印的另外一只手虚虚的攥了攥,又松开。“程程,你是个那么聪明的姑娘,怎么这件事情上这么傻,我在逗你,都是一时的玩笑,是在拿你取乐,我是不是认真的小时候你不懂,现在长大了难道还是不懂?”

他说对了,雷韵程可以在任何事情上精明,惟独在他面前甯愿做一个傻子。

“就算以前我们年纪小,那么三年前呢……你说过喜欢我……这也是假的?”

“这个不假,但是……”封印移开手掌,直视她水雾弥漫泪光盈盈的眼睛。“只是喜欢,远远不及……”

封印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字来。那个字是一把双面刃,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亦是最残忍的武器,在她身上狠狠砍了一刀便生不如死。

雷韵程在他说出“只是喜欢”的时候心里已经破碎成一片一片。

人有时候越是伤痛就越是想一条路走到黑,甚至是执拗。封印关上灯离开房间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

“还有半年。”

他们的四年之约,还有半年的时间。

窗外寒风夹杂着冰雪呼啸了整晚,封印听了一夜。天亮时他不禁嘲笑自己,这是第几次因她而失眠了?

暴风雪直到临近中午才渐渐停歇,雷逸城把雷韵程接走时她正和林七七聊天,而封印刚起床。林七七挽留他们留下吃中饭,雷逸城婉拒。

封印扣紧她的大衣领子,还找出条围巾给她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眼底的红血丝封印无奈戳戳她的头。“别告诉我你哭了一晚上,还能有点出息吗?”

雷韵程偏开头,和林七七摆手。“林姨,我回家了喔,改天再来看您。”说完拉着雷逸城离开,看也不看封印。

被晾在那里的封印摸摸后脑勺,撇撇嘴:这丫头竟然无视他!

林七七忍住笑意,轻咳半声。“我觉得你很喜欢程程啊,怎么会惹她哭的眼睛都肿成桃子了?欺负人家来着?”

封印凉凉的讥诮一笑。“谁让你和我爸不给我生个妹妹来欺负,只能欺负别人家的了。”

没听到林七七的声音,封印回头看,“林美人,你琢磨什么呢?”

林七七弯起唇,笑容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我挺喜欢程程,所以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因爲程程的爸是雷恺?”封澔没去上班而在书房通过网络远程处理封氏事务,封印瞥了眼楼上确认了没有危险才敢不怕死的调侃。“我爸应该和你的想法正相反,他会希望我把程程娶回家的。”

把雷恺身边宝贝的女人都抢走,能抢一个是一个。封印知道封澔的恶趣味,但是他不敢和林七七说,生怕惹出一场不必要的战争,那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

雷韵程回到家就感冒了,在家里窝了好一阵子。封印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再次见到雷韵程纯粹是个意外。他和几个哥们从会所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看到马路对面被人勾肩搭背的女孩,那个女孩不是雷韵程又是谁?

“上车啊封印,还去不去了?”哥们催促,封印应了声,看了一眼对面继而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几辆车先后驶开,封印在最后,和大家说笑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蓦地,他方向盘一打,在路口掉头折回,油门一脚踩到底,眉头紧锁。

那个揽着她的男人,封印似乎……曾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