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韵程躲回楼上,把小侄子放进摇篮轻轻的摇着,柔和的音乐声遮盖了外面的打斗声。执着宝宝柔软的小手,摩挲着他粉嫩的小脸蛋,雷韵程嘴角微微的翘着。“小家伙,知不知道你爸爸身手很厉害的?生起气来下手要比平时要狠上好几倍,你说他会不会被你爸爸打死?”
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听的懂她的话,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眨啊眨的,嘴里发出半个模糊的“啊”声,雷韵程顿时就笑了。“你是在回答‘会’么?他可是差点当你小姑父的人呢。”
雷恺原本已入睡,可此刻他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眼里毫无睡意。楼下传来的声音他听的一清二楚,不仅是他,就连商小婵都醒了。
许久,雷恺听见身旁的女人一声低叹。“打了好久了,你不下去看看?”
雷恺转过身来搂住她,“我动手的话不成了欺负小辈了?”
“谁让你去动手了?”商小婵白他一眼。“逸城手重,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最后哭的还是小橙子。”
“我女儿有那么没出息吗?”雷恺不悦。“我不可能再让他们在一起,别告诉我你能接受。”
“和这个无关,小橙子是我生的,就好像这世上另一个我。”商小婵把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对她最好的方式不是对封印如何如何,而是陪她一起把这些伤害淡忘,伤口是别人给的耻辱,但却是自己赋予别人伤害自己的权利,小橙子最恨的不是封印,是她自己。”
如果可以,商小婵甯愿把女儿放回自己的心里保护起来,让她忘却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
雷恺定定的在昏暗光线下注视着她,蓦地轻笑开,被商小婵狠狠的瞪。
“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我只是觉得,女人真了不起。”指尖描摹着她细致的眉眼,雷恺笑意不甚温柔。“不,是你了不起,总是能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需要什么,然后默默的给他什么,小婵,你怎么……这么好?”
“可我还是没照顾好她。”商小婵极力忍着眼泪,“那个傻丫头还在假装若无其事,我都不敢想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程程对感情太过偏执,她已经得到教训了,人总要经历些事情才会真正长大,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雷恺早料到雷韵程冲早会在封印面前栽跟头,他尽力阻止过,却终是抵不过她一颗爱他的心。
雷韵程看着熟睡的小宝宝发怔,连雷逸城进来都不知道。紫瑜找了些药水抆在雷逸城手指关节处,又拿了几个创可贴贴好。
他衬衫扣子松开着,因剧烈打斗而紊乱的呼吸还未平复,眼里的戾气还未散去。紫瑜蹙着细眉念叨。“封印皮真厚,下回记得戴上手套。”
雷韵程见他衣服上沾了好些血渍不由得一惊,连忙跑过来。“他还手了?”
“他敢!”紫瑜冷哼。“你哥太用力了而已,没事。”
处理好雷逸城的手,紫瑜催促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雷韵程。“去睡吧程程,明天咱们出去逛街,嫂子带你去买新衣服。”
雷逸城看她撅起来的小嘴,扯起唇笑了笑。“要是心疼你哥了就赶紧回去睡觉,也让我休息下。”
雷韵程乖乖点头,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卷起被子把自己裹住,告诉自己不要去其他,安心睡觉。
出租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不断看后视镜里的那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先生,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或者先报警?”
“不用,谢谢。”封印捂着唇激烈的咳嗽,全身每一处的骨头仿佛都被雷逸城碾碎了般的疼。
他一直等到雷韵程房间的灯光暗下后很久才离开,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没有下来看一眼他的死活。雷逸城的拳头有多重封印终于领教到了,若非紫瑜最后的阻拦他真怀疑自己会死在他拳下。
到底什么叫做众叛亲离和有家不能回,封印站在自家别墅外试了无数次大门密码发现无效后才彻底明白。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林七七换的密码,真是铁了心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封澔应酬到深夜才回来,司机远远的就看见坐在别墅大门前的人影,近了才发现是封印,急忙下车去搀扶起来。“这是怎么搞的?遇到打劫的了?”
封印被碰到伤处痛的吸气,封澔下车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儿子,脸色有些阴沈。“谁干的?”
“我说是我自己撞的,你肯定不信吧?”封印强撑着没倒下,喘气都要用掉一半力气。
封澔思忖片刻,明白过来。“是雷逸城?”他伸出手戳了戳封印胸膛,立即听到他更加尖锐的吸气,封澔冷笑。“下手够狠的,难爲你还能活着回来。”
雷恺教出的儿子断然不会是个蹩脚虾。
封印以爲自己已经重伤到如此地步,封澔好歹会念及父子之情让他进去,结果封澔只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听说今晚会有雪。”
黑色宾利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开进院中,大门随后紧闭。封印难以置信的瞪着车尾灯,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倚着墙瘫滑下去。
封澔带着一袭寒意钻入被中,封夫人躺在那里撑着头看他。“我还以爲你会心软。”
封澔嘴角微勾,“你舍不得了我就叫他进来。”
林七七凉凉的哼一声,拉好被子躺下。“被打了几下而已,死不了,祸害活千年,你儿子命长着呢,不给他点教训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珍惜,总以爲谁对他好都是理所当然的。”
封澔但笑不语,在寒风天搂着娇妻在热乎乎的被窝睡觉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并不是他不在乎封印,林七七说的对,封印就是欠收拾,吃点苦头也好。
在他几乎快睡着时,怀里的女人推了推他。“封澔。”
“嗯?”
林七七咬着唇,冲疑着开口。“他伤的重吗?”
封印闭着眼睛在黑暗中微微扬起嘴角。“已经让老陈送去医院了,你说的,死不了。”
如封澔所说,夜里果然下起大雪。雷韵程起床时厚厚的积雪已经把昨夜打斗现场掩埋,院中原本有一套夏天用来乘凉的木椅木桌,现已变成零七八碎的残害。
雷恺面对一院子的惨状也不过是挑挑眉。
“爸,那套桌椅有些年头了,也该换了,有空我和逸城去看看好换套新的。”紫瑜拿不准雷恺的想法,抢先开口试探。
雷恺只淡淡的嗯一声,并未责怪,紫瑜偷偷吐了下舌头这才放心。
雷韵程也只当没听见,继续啃着商小婵炖的骨头。
那之后直到过年,她都没有再看到封印,反倒陆叙常来找雷韵程,只不过雷韵程很少见他。
又一次吃了闭门羹,陆叙郁闷的打算抽完这根烟再走。雷恺不止一次见到他低着头颓然失落的样子,这个男人对雷韵程的心思雷恺早在雷逸城那里得知。
身后有脚步声,陆叙天真的以爲是雷韵程,回头却只见嘴角噙着抹微微笑意的雷恺,他踩灭烟蒂,起身打招呼。“雷先生。”
他眼中的失望太过明显,雷恺想忽视都难。“看来程程让你很头疼。”
陆叙苦笑。“还好。”
“你们认识有五年多了吧?”雷恺递了根烟给他。
“原来才五年多。”陆叙唇边牵扯出更苦涩的弧度,烟在手中把玩。“我都有种自己前半生都搭在她身上的感觉了,想不到才五年多。”
雷恺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只凭这一句话,他知道陆叙是没戏的。“你和封印是战友?”
“是,从航校开始的兄弟,只不过目前出了些小问题。”陆叙直言不讳。雷恺有一双能看透人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雷恺自然明白是什么让他们之前出了问题。“你了解程程多少?”
“您女儿是我见过最执着最勇敢的女人,真实,爱恨分明。”陆叙自嘲。“比如她恨我的时候除非工作上的必要之外一句废话都不多说,看我一眼都得我求着她,不过我能理解她,像我自从认识了她就再对别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了,她爱封印眼里自然不会看到别人。”
“那么,你知道程程从十二岁起就喜欢封印了吗?或者更早,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叙闻言心中狠狠一颤。“十二岁?封印都应该去航校了。”
“没错,再之后封印到X师二团做飞行员,这期间他们有六年没有见过面,可程程对他的感情在这六年间根深蒂固。封印和她走到一起并非全是被程程打动的结果,他从小对程程的态度就和别人不一样,只不过他一直没注意到而已。有些男人在感情上后知后觉的厉害,封印就是这样。”
陆叙讥诮一笑。“哪又怎样?后知后觉已经成爲他和程程之间的致命伤。”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雷恺转头看他,视线直射进他眼底。“如果你六年间一面都不去见她,不联络,六年之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非她不可吗?或者说,六年之后你还会有她冲早会爱上你的信心吗?”
陆叙沈默,而后心里空落落的疼起来。“您怎么知道我不会像她一样,用六年的时间把一份感情根深蒂固?”
“我没说你不能,只是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人一过三十岁那种固执到偏执以及不计后果的勇气会被岁月一点点的吞噬掉,你或许会继续在心里爱她,但也仅此而已,生活会让你向现实低头。”
而现实就是你已经学会的衡量与取舍会取代你一直以爲会爲某个人独守自己那颗心的全部坚持,那些……无谓的坚持。
……
陆叙捏紧拳,刚才雷恺给的烟已被他攥成一团。“只要她一天没嫁人,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雷恺低笑,眸光中毫不吝啬对他的欣赏。“你让我爲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感到遗憾。”
雷韵程趴在窗口看两个男人在冰天雪地中攀谈,等雷恺回来她忍不住去问。“你和陆叙有什么可说的聊了那么久?”
紫瑜和雷逸城难得去过二人世界,儿子丢给雷韵程照看。小宝宝特别亲人,见了雷恺欢乐的挥舞着胖胖的小胳膊。雷恺逗了宝宝一会儿才理雷韵程。
“公司在除夕夜有舞会,这次和城里其他几间公司合办规模很大,听说很多好玩的节目,我给他邀请卡作爲你的男伴。”
“我又没说要去。”
“不去也得去,你哥和紫瑜那天也会去,我和你妈妈结婚周年,你总不会想在家当电灯泡吧?”
“我哥可以回他家,那我怎么办?大过年的你这么狠心把我赶出去啊?”雷韵程握着宝宝的小手拍打雷恺的脸表示气愤。
雷恺意味深长的笑。“没错,天不亮,不许回来。”
雷韵程反驳无效,郁闷的小声嘟囔。“几十岁的人了,折腾一晚上也不怕累着。”
想不到雷恺耳朵那么好竟全听了去,不温不火的笑了下。“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妈妈从来没抱怨过她男人体力问题。”
雷韵程顿时红了整张小脸,把头藏到宝宝身后尴尬的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