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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行半途,林木充裕,几叠黄叶落蝴蝶般漫天飞舞,花草凋零,天气那一轮昏黄,渐渐西沉,令得这荒山野岭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意。
原本正如缩地成寸般不断前行的叶凝,忽而停下脚步,淡然自若的开口吟道:
“贫道曾听人言‘佛也无,法也无,达摩是个老骚狐,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橛。’
不知佛兄以为何?”
沉默了些许光阴,丛林深处,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淡淡传出,“道友不愧那‘道尊’之名,果真霸气,不过若是在祖师东来之时,却不知道友可还敢呵佛骂祖?”
“道尊之名,不过愚夫之见而已,怎能污佛兄之耳?佛兄唤我一声青玄即可。”
叶凝哑然失笑,他知道对方误会了他的话,不过他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喝佛骂祖其实是禅门自已的一段公案,叶凝刚说的那句话,乃是朗州德山院,宣鉴禅师当年上堂宣法之时所说。
此事与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的‘干屎橛’及‘释迦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老僧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之语,被禅门后辈共同归在一段公案中。
不过这两件事都是发生在约摸一两百年之后,林间那位佛门大宗师自然不知,故误以为此言乃是叶凝心中之看法,倒是将这段颇具禅门韵味的公案,听成了叶凝的挑衅。
“道友以双十之龄踏入大宗师之境界,不但曾伏魔卫道,替中原开疆拓土,更是崇道抑法,生生打断我沙门兴盛之势,而今又准备集天下之道经,修订道藏,此功此德,的确可担上道尊二字。”
随着淡淡的话语,丛林深处却是渐渐走出了一个一身灰色袈裟,皮肤黝黑,身体佝偻,面上皱纹层层叠叠的老僧。
“噢?”
叶凝带着几分讶异的看上老僧,江湖间所谓的道尊称号,其实大多来自於一些不爽於叶凝以及楼观道之人的推波助澜,就中多有捧杀之意。
不过自踏入大宗师的境界后,叶凝之心灵进境迅速,性情返归本然,道之所在,无所拘束,对於外物并不怎么在意,也很少有值得他向人解释的时候。
不过这个和尚却绝对有资格!
望着那一双空空若无,仿佛一念不起一般的淡漠眸光,便是叶凝亦不由开口赞叹:“祖师东来意,庭前柏树子。老和尚当真了得,想不到佛门还有你这般人物!”
按理来说, 正常人每时每刻都有念头闪动,没有念头的,只有死人,但眼前这个老和尚却毫无疑问是个例外,他已差不多臻至四大皆空之境。
如叶凝这一级数的人物,功力的深厚与否已经不再是必要因素,精神和心灵的修养将会成为他现在到将来的主要修行线路,一心生万法,灵觉的厉害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而此刻在他的灵觉感应下,灰袍生人的心灵正如他的眼睛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一直空空若无,未曾泛起过半点念头!
这等境界,着实非凡,时至此刻,叶凝方知禅门四大皆空之语,亦有人已初步修成!
叶凝先前所言的“祖师东来意,庭前柏树子”亦是禅门一段典故。
其大意便是达摩东传佛理,便是‘庭前柏树子’。剥去禅门隐语,便是称赞这灰袍僧人修为非凡,由定生慧,慧生寂,已经剥离事物外在,看见了其本来面目,故可一念不起,四大皆空。
“道友谬赞,老僧惭愧,惭愧。”
灰衣僧人不疾不徐的靠近叶凝,在这个过程中,其原本佝偻着的身体渐渐竖起,干瘪的肌肤下血液真气迅速流转,撑得鼓起一处处肌肉,变得紧绷……
不过转眼间,这灰衣僧人便从一个将行就木的老僧,变得正值壮年,唯一没变的便是他那一双眸子,此等手段,此等修为,当真称得上是菩萨、佛陀。
“和尚既已证得无思无想之境,又何来喜、怒、惭愧之言?”
叶凝悠悠开口,平淡的声音中却蕴含着深妙的剑理,直指这灰袍僧人之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