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怔,这似乎於理不合……但她还是以双手接过这张明显经过折叠,内里隐有残缺的宣纸,双眸於其上一扫,顿时不由再怔。
安不居官,安字无官,岂不就是个女字?
一了,子?
丑者半不知,人去他来了?这是在说那个朱姓女子的有问题?
“丑”字去掉一半,鬼?
人去,他来……也?
女子鬼也??!
陈氏亦是熟读诗书之人,论写诗作赋自未必比得上在场的其他三人,但这般简单的小诗、字迷,她又如何不能解?!
此时心思一转,便结合自己的主观印象以及对於顾子复的尊敬,从诗中有得……
先前她便隐隐觉得那朱姓女子来历有些不大干净,举止不够端庄,此时解出此等字谜,顿时不由令她心中暗寒,似有阴风刺骨!
“妾身平日听王郎说一字千金之语,尚倚之为笑谈,今日见鹤机先生之字,才知妾身坐井观天,狂妄而不知自身卑微,未见天下!”
压下心中之疑惑,面上不露分毫,在娓娓道来、开口称赞之时,陈氏小心的将那一纸宣纸移至王冒之面前,却是并未松手与他,
自己则是在暗中,顺势带着些许惶恐之意,暗暗望向顾子复。
女子鬼也……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
连堂堂名动一方的鹤机先生也不敢直言拆穿,只能以诗暗喻,这女鬼若是是真的的话……又是有着何等恐怖手段?!
“果然好字!”王冒瞥了一眼,这首小诗论品质只是一般,而且其中劝人归隐之意更不得他之认可,因而他并未细思,只是流连於那二十字之笔法上。
这笔法着实是卓尔不凡,纵然王冒不喜诗中之意,亦是难免躬身长拜之际,开口称赞。
“当严谨处细致入微,该大气处磅礴自然……先生此字,千金难易,当为我王氏传家之宝矣!继之谢过先生厚爱。”
听着二人先后的赞美之语,顾子复没有在意王冒,而是满意的与先前一直端端正正、谨守礼数的陈氏,在此刻不露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纵横人间二十年,此番,他的观人之法再建一功,那王陈氏的反应以及应变,正如他之预料!
当下,他剑眉一挑,先是向那朱姓女子微微一礼,而后转过身来,却是一边向外行去,一边大笑着做歌道:
“满城车马任追攀,静卧心闲梦亦闲。
门外红尘三十丈,垂帘如隔万重山。”
言罢,任背后两缕阴气隐隐窥视,顾子复只作不觉,洒然而去。
……
瑾村,桑树下,王宅。
王冒於门口送别了顾子复后,只是随意与面露不舍之色的陈氏呵斥了几句,随即便再度将那朱姓女子邀入书房。
不过片刻后,书房中便隐隐传出了些许如并蒂芙蕖、穿花蛱蝶的阴阳和合之音。
陈氏收拾好前厅后,默然自书房穿过,却是并未走出家门,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屋中。
此时她一边行走,一边於脑海中思绪纷飞,一颗心早已沉落谷底,自家郎君午时初入家门之面容与先前出踏出书房之面色……
在她心中交替盘旋……
郎君回家之时,肤色微黑,声音洪亮,显然十分健康;只是先前在书房中与那朱姓女子和合一番后,却是面色转白,声音更是隐隐中气不足。
不到半个时辰而已,人间女子岂有这般虎狼之术?
自家郎君平日里虽也是寡人有疾,登徒子好色,但却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已至於此等不知收敛之地步!
还有,那朱姓女子午餐时所用之食具,尽皆冰凉刺骨……
女子鬼也……难道那女子真是鬼物?
陈氏心中冲疑,不禁再一次取出那张书有二十余字的宣纸,欲要再度揣摩这首四言小诗。
只是在将宣纸取出之时,陈氏顺手将顾子复原先折好之处亦是随之拆开,却只见——
那张偌大的宣纸中间,竟是如剪纸一般,被人最中心处的一部分空间!
看着那空无一物,但周遭笔迹却圆润无碍的空缺之处, 陈氏眸光一扫,心中便不由流淌起了一首七言道诗——
“了悟犹如夜得灯,无窗暗室忽光明。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
平淡的话语,简单的诗篇,流畅自如的痕迹,却是令陈氏的心瞬间沉静了下来,翻过宣纸,再看了一遍那首小诗,陈氏於心间呢喃片刻。
待得再次确定以后,她简单的折起宣纸,悄悄离开了自己屋中,却於暗处偷偷行至书房之外,借着一面铜镜,远远的窥视房内。
初一看,书房之内自是鸾凤交击,锦被翻红浪,然而随着被她紧篡於手掌间的宣纸之上,一点流光依附於铜镜之上,破去幻境。
顿时……
出现在铜镜之中,与自家郎君翻天覆地的那身姿婀娜的朱姓女子,却是瞬间化作了一个面色青绿狰狞、吡着锯齿般尖牙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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